這世間沒什麼能徹底擊垮她,除了窮。
她年初二到紅螺寺財神殿長跪,虔誠求得..下下籤,簽文翻譯過來的意思,說她今年會永失所愛。
她藏在棺材裡的全部家當還真應驗,被燒得精光,她痛心疾首,還真是永失所愛!
天殺的,她一夜間失去五萬七千九百二十一兩摯愛,外加一匣子上等明珠和點翠飾物,都是她的真愛啊嗚嗚嗚嗚....
「是僕從!」胤禛沉聲糾正。
「啊?都一樣。」呂雲黛沒料到四爺如此揪細。
「不學無術!你尚未許婚,又無親屬,何來家眷?」
「奴才錯了,是僕從,僕從,您教訓得是。」呂雲黛愈發嫌棄四爺病態到極端的掌控欲。
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板起臉來,義正言辭教訓她。
休沐第三日,不開心,挨罵了。
呂雲黛氣窒,她怎麼連休沐都逃不開四爺!
她蜷縮在牛車生悶氣,痛定思痛,決定臨時修改路線,卻還是忍不住將蛇蛇小雍派去保護四爺。
「喂喂喂,春天都過去了,你別騷了,帶上你的姘頭們,去保護我主子。」
這年頭真是世態炎涼,連蛇都有姘頭,而她,春宮理論圖倒是一套一套,實戰經驗卻為零。
都說江南好風光,十里秦淮紙醉金迷,她正好趁機去尋個俊俏乾淨的小倌開開葷。
她對男女之愛心如止水,但還沒絕欲,食色性也,她可不委屈自己。
想起開葷,她不免捏緊空癟的荷包,開葷也要銀子。
嫖資可不敢找四爺報銷,他定會指著她鼻子破口大罵她不知羞。
「不知羞~」呂雲黛攤手,學著四爺的語氣,陰陽怪氣。
心存到江南開葷的夢想,她當即從包袱內翻出一身天水碧色馬面裙換上,又細心挽發,塗脂抹粉。
「大叔,天擦黑咱去雲集鎮酒肆瞧瞧?您拉二胡我賣唱,賺得銀錢我們五五分如何?」
她髮髻上扎著碎花頭巾,挎小竹籃鑽進滿山遍野爛漫山花叢中,笑得肆意明媚。
「你這花束倒是別致有趣。」
「瞎摘的,石竹花、芝櫻、粉黛亂子草、千日紅還有鳳仙花搭配成花束,一會還能順便賣花兒。」
呂雲黛鬢邊簪一朵半開粉紫芝櫻,坐在牛車上晃腳。
殺人比賣唱來錢快,但她著實不想在休沐之時動刀子,更不想動腦子。
她只想放空自己,當個天生地養的閒人。
「一會唱什麼叫好又叫座?」
「就唱前明朝馮夢龍先生的《掛枝兒》吧,京城酒肆里的簪花娘和賣唱女都愛唱。」
「成,我且練練。」呂雲黛捏起嗓子,吟出嬌媚唱腔。
「是誰人把奴的窗來舔破。眉兒來眼兒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負。欲要摟抱你。只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親也。乖親又看著我。」
「興來時。正遇我乖親過。心中喜。來得巧。這等著意哥。恨不得摟抱你在懷中坐。叫你怕人聽見。扯你又人眼多。看定了冤家也。性急殺了我。」
.....
胤禛在馬車內處理刑部積壓的奏疏,倏然從馬車窗戶探進來一個小腦袋。
一眼就認出是暗六的傻蛇,此時暗一也發現蛇,胤禛眼神一掃,暗一收刀。
小雍鑽入馬車內,盤在冰盆邊,昂起頭,盯著主人的主人瞧。
他可真俊啊,若主人能和他交。配。,生下的人蛋,不是,生下的人崽子一定很俊俏。
傻主人!還辛辛苦苦賺銀子去嫖,眼前就有現成的美男,說不定不花銀子還能白嫖,嫖他啊,真是騎馬找驢,本末倒置。
它正在歪著腦袋出神,腦袋上挨了一筆管,小雍回過神,鑽進冰盆內洗乾淨自己,這才跐溜鑽到美男主人懷裡,瞪大眼睛偷看他在寫什麼,回頭給主人通風報信。
此時鴻賓樓內,食客們被一個容貌秀美村姑吟唱的清婉曲調吸引。
「俏冤家。人面前瞧奴怎地,教我禁持一會。你的意兒我豈不曉。自心裡。自家知。」
呂雲黛扭著腰肢,蓮步輕移,香紗拂面,周旋於狂蜂浪蝶間。
偶爾被登徒子掐一把細腰,她笑眼盈盈壓下滿腔殺意,轉頭用紗巾勾住他的脖子,逼著他給賞錢。
「俏冤家。想煞我,今日方來到。喜孜孜。連衣兒摟抱著。你渾身上下都堆俏。摟一摟愁都散。抱一抱悶都消。便不得共枕同床也。我跟前站站兒也是......」
她的歌聲剎住,只因看見四爺登階而來。
花籃內還剩下一束野花,她決定坑四爺銀子。
他在人前素來溫文爾雅,涵養端方,定不會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