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現在,地面仿佛長出細針,扎得畫酒難以坦然。
她竟然覺得歉疚。
面對那雙純粹的眼睛,畫酒無法昧著良心,給出任何不切實際的回應。
她和宴北辰的恩怨,與旁人無關,不會遷怒到月冰頭上。
畫酒聲音沒什麼起伏:「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送走月冰,剩下的日子,更加煎熬。
畫酒不僅怕撞見宴北辰,還怕遇到他師妹。
反正與他有關的一切,她都不想看見!
一切煎熬,終於在三日之後,迎來盡頭。
星州那邊傳來消息,珈澤和錦羽要訂婚了。
顏銀讓畫酒回去,參加訂婚宴。
不管和顏銀關係如何,畫酒都感激這個消息,如釋大赦,終於有理由離開神宮。
*
星州這邊,畫酒要回來的消息,珈澤一早就得知。
這次顏銀特意囑咐,讓他安排人,去幻思宮接畫酒。
再過兩日就是訂婚宴。
珈澤要務繁多,根本脫不開身。
即便如此,短暫沉思後,他還是應承下此事。
出發時,幕僚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神殿,途徑閒庭,撞上兩個爭辯的下士。
對這兩個下士,珈澤沒什麼印象。
幕僚卻認識他們。
下士本是洛州大殿下的人,後來待不下去,才來星州,混口閒飯。
不知聽到什麼,珈澤在庭外站住腳步,幕僚大氣不敢出。
閒庭中,兩個下士絲毫沒察覺,繼續滔滔不絕。
聽見他們口無遮攔,議論洛州秘辛,幕僚額上冒出冷汗。
但珈澤沒開口,他不敢妄動。
作為神界第二州,洛州其實有位帝姬,不過從小就被妖獸叼走,不知所蹤。
下士隱晦談論的主角,正是她。
幾百年過去,沒人想到,洛州失散的帝姬,不僅沒死,還被妖獸養大,兜兜轉轉回到洛州,和她哥哥相戀。
直到成婚之前,因為頸後一枚蝴蝶胎記,少女被認出,是當年流落在外的帝姬,才中止這場驚天醜聞。
幸好還不算太晚,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洛州長舒一口氣,順水推舟,逼兩人分開。
誰知洛州大殿下,才是個硬骨頭。
當然,這點從他忤逆全州,也要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女開始,就有苗頭。
面對家族逼迫,大殿誓死不從,獨身闖過十八武神侍設下的金身法陣,滿身傷痕,握著心上人的手,叛逃出神界。
在兩名下士口中,他因不倫之愛,淪為怪物。
自此,洛州將全部重心,轉移到二殿身上。
大殿一門,徹底沒落。
兩個下士,就是那時候被趕出來的。
聊到這裡,他們終於發完牢騷,準備收聲。
謝天謝地!
幕僚剛要鬆一口氣,那個褐衣下士,卻一聲嗤笑,繼續作死:「始神與神後,不也是兄妹關係嗎?神明起源於此,卻如同凡人一般避諱,未免可笑。」
聽到他們口不擇言,竟然妄議始神,幕僚恨不得原地暈過去。
但他不敢暈。
因為這倆蠢貨被打死的話,他還得負責清理。
此時珈澤沉著臉,厲聲斥責:「以後這種胡話,再出現在星州,就把舌頭割下來,陪你們的舊主,一起滾去人間!」
兩位下士回過神,這才發現身後的人。
他們慌忙伏倒認錯,發誓再也不敢。
珈澤拂袖而去。
幕僚趕忙跟上去。
雖然那兩傢伙不知死活,但他心底依舊驚奇。
往日謙和的珈澤殿下,今日戾氣怎麼如此大?
算了,這也不是他敢管的。
大概是事情太多,心情不好。
*
幻思宮那邊,畫酒喚來一隻仙鶴,準備乘上它回星州。
天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畫酒。」
畫酒轉過頭,仙鳥車鸞緩緩駛來,看見珈澤時,她受寵若驚。
珈澤眉眼不耐:「是母親叫我接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自己的話,是不準備來的。
原來如此。
畫酒放心了。
然而她還是意外。
顏銀一直對她不聞不問,怎麼突然轉性了?
經過小半日的惴惴不安,畫酒終於平安落地星州。
離訂婚宴還有兩日,星州卻已經開始熱鬧。
晚宴時,來訪不少近戚,畫酒甚至看見老熟人,她曾經喊了三百年父君的人——雲渡。
看見畫酒入席時,雲渡微微頷首,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