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羽就是見她心神不寧,才特意提議,約她來雲頂穹宮,看花神節。
「快看那邊!」
錦羽撲在橋欄上,滿臉欣喜,指著遠處升騰的萬盞花燈。
「真漂亮。」
畫酒收回注意力,隨口回應,懶得再搭理宴北辰。
見少女挪開視線,宴北辰也不動,就站在朱雀橋下。
風一吹,生命樹繫著的無數紅帶揚動,如同火焰翕張,一路向上燃燒。
生命樹蒼翠,許願帶飄揚。
宴北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交錯著刀傷裂痕,沾滿鮮血。
他回想起剛才的場景。
橋上的藍裳仙子,漠然掃視過下方渺小的生命,那些此生,都無緣落入她眼中的塵埃們。
而他,不過渺小塵埃中,毫不起眼的一粒。
他好像一點也配不上她。
宴北辰心底說不出的煩躁,握緊曾被她踩碎指骨的手,猛然驚覺,兩人差距如同天塹,連她因厭惡而踩碎他的指骨,都能說成恩賜。
恩賜?
完了,他腦子好像也壞了。
宴北辰甩開亂七八糟的思緒。
他明明就是厭惡她的目下無塵,厭惡她不將任何人放入眼中的冷漠。
他最討厭高高在上的目光。
成功說服自己,宴北辰恢復鎮定,散漫盯著畫酒,順帶用餘光尋找錦安的蹤跡。
這次,他是來看好戲的。
*
看完花燈,人群往梨木台涌動,觀看妖獸表演,那裡是絕佳場地。
錦羽拉著畫酒下橋,跑到梨木台,站在最顯眼的位置。
小妖獸憨態可掬,面朝人群,作揖賣萌,逗得錦羽眉開眼笑。
宴北辰悄無聲息出現,站在兩人身後。
他垂著眼,看向畫酒。
畫酒被錦羽的快樂感染,根本沒發現他,彎起眉眼,眸子亮晶晶的。
不遠處,銀袍少年看見這一幕。
珈澤注意到,站在畫酒身後的弟子,竟然是宴北辰,頓生反感。
雖然只和那位新弟子,見過兩三面,但直覺告訴他,此人心術不正。
珈澤想上前提醒畫酒,離宴北辰遠點,卻被青瑤拉住:「哥哥,你去哪裡?說好今日陪我的。」
青裙少女投來疑惑目光,珈澤只好作罷,淡聲說:「不去哪裡。」
青瑤笑容天真:「我就知道,哥哥說話算話!」
人群中心,小妖獸垂著長耳,爪子拋動六隻彩球,在空中連成細長的圈,朝梨木台移過去。
熱鬧中,沒人發現小妖獸動作的僵硬怪異感。
宴北辰眼神一斜,掃向錦羽左後方,角落裡,突然冒出一個人。
正是錦安。
她雙眸緊閉,口中念念有詞。
要是凝神細觀,可以看見,錦安十指無數銀線,全部穿過人群間隙,連接在拋彩球的小妖獸身上。
在眾人喝彩聲中,小妖獸越靠越近。
好戲上演了。
宴北辰揚起笑意,正視前方。
洛州的傀儡術,確實有意思。
毛茸茸的妖獸靠近,大家並不排斥,反生親近之意。
正在這時,錦羽毫無防備,被人從後面猛推一把,身體重量壓向畫酒,將她擠了出去。
擁擠時,出現這種情況也很常見。
然而下一刻,歡聲笑語中,誰也沒料到,小妖獸會突然暴躁,瞬間化作人形,眼神不帶活氣。
它手持利刃劈來,目標極其明確,直指被推出去的畫酒。
霎時間,眾人呼吸聲都安靜了。
畫酒更是渾身血液都被凍僵。
一根看不見的細銀絲,將她縛住,猛然收緊,讓她無法在短時間內,祭出神武刀反擊。
畫酒只能僵著身子,一點一點,看著寒刃逼近。
暗處的錦安,冷笑窺視這一切。
她和錦羽在爭星州儲妃之位,看錦羽和畫酒走得近,下意識認為,錦羽是想拉攏畫酒,好替她在星州爭取。
錦羽討好畫酒,那她自然要選青瑤。
算上新仇舊怨,錦安利用傀儡術,控制妖獸化形,將淬鍊離魂草的毒刀,劈向畫酒。
只要中招,沒有解藥,畫酒必死無疑。
錦安絲毫不擔心敗露。
畢竟,在眾人面前,把畫酒推出去擋刀的人,是錦羽。
她不僅要殺人,還要嫁禍到錦羽頭上,一箭雙鵰。
眼看妖獸逼近,畫酒已經不具備反抗的空間,錦安這才撤回銀線,銷毀證據。
她知道,畫酒死定了,而錦羽那個賤人,也會跟著倒霉。
錦安無比快意,這時,一道白影從她眼前閃過,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