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理,巫樗擋了他的路。
所以於情於理,他都不會放過巫樗。
這才是宴北辰信奉的。
床榻搖曳,交纏的身體無比貼近,心靈卻隔著天塹。
那道天塹,是巫樗的性命。
「可是,他是你的父親。」畫酒幾乎窒息,忍不住發問。
他笑著說:「哦 。誰在乎呢?」
畫酒想,起碼她是在乎的。
她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所以巫樗該死,可不該死得那麼慘。
恍惚中,她記起韓州初見時,宴北辰毫不猶豫就廢了韓明承一隻手。
她怎麼就忘了,那才是他本來的面貌。
被他溫和的模樣迷惑久了,畫酒都快忘記,他是嗜血猛獸。
她竟然還將算計的心思動到他頭上,簡直太愚蠢了。
她後知後覺感到害怕,害怕之後,是一重壓過一重的絕望。
浮沉深海中,畫酒徹底找不到著落點,昏死過去。
*
再次醒來,畫酒環顧四周,外面天光大亮,自己被扔回別院的小床上。
白裙子已經沒法看,身上青青紫紫,周圍靜得可怕。
沒人幫她清理,常嬤嬤也不在這裡。
畫酒渾身的骨頭都在痛,又慶幸常嬤嬤不在,否則的話,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害怕侍女突然闖入,她只能抓緊時間,勉強把髒裙子換下來。
換好衣服,挪動著下床。
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像凌遲。
她緩緩移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水,緩解乾燥的嗓子。
喝完涼水,畫酒感覺好多了。
做完一切,她準備離開魔界。
天大地大,總不至於沒有容身之處。
現在的她,還是對未來抱以期待。
可生活總是比想像的更殘忍一些。
她走出去,發現院子抵擋罡風的法陣被換掉,變成半圓狀的結界,籠罩住整個院子,把這裡徹底變成囚籠。
畫酒滿眼不相信,懷疑是自己看錯。
伸手拍在透明結界上,直到確定,再也走不出去後,終於靠在牆邊,頹然坐下。
她被囚困了。
畫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點。
原本她還以為他大發慈悲,準備放過她。
沒想到……
畫酒覺得身體好痛,哪裡都痛,痛得她想哭,卻不知道該先哭什麼。
也對,這才是他。
連父親都說殺就殺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怎麼會愚蠢到,對他抱以不切實際的幻想呢。
他沒有人性,更不是善類。
悲從中來時,所有痛苦的情緒,都轉為唇畔佯裝鎮定的輕笑。
「賭上性命,賭上臉面。可還是失敗了啊。」她自嘲著。
雖然早就知道,有的事情,即使付出全部力量,也不會收穫好的結果。
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現在她賭輸了,只能被關在這裡,自生自滅。
她想,也許宴北辰準備把她關到死。
宴北辰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沒有當場殺了她,已經算莫大仁慈。
不殺她,卻也沒準備放過她。
牆角邊,畫酒撐著下巴,像以往無數次那樣仰望天空。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整個院子寂靜得不像話,連風聲都聽不到,像個與世隔絕的混沌空間。
黑暗後,是百鬼夜行的世界。
畫酒很害怕,只好將自己抱得更緊。
*
「姑娘,聽說別院那位惹怒尊上,已經被關起來,還不許人探視。」
長鸞殿內,侍女正在幫青瑤挽發,語氣帶著點幸災樂禍。
本來青瑤心不在焉,聽完這話,忽然提起精神。
宴北辰搶親的事,在魔界鬧得沸沸揚揚,完全攪亂神魔兩界和親的意願。
他的出格行為,導致青瑤和巫樗沒有禮成。身邊侍女帶著討好心思,照舊喚青瑤一聲姑娘。
「發生什麼事了?」
青瑤疑惑抬眼問。
她還沒出手呢,怎麼就被關起來了?
身後侍女輕輕搖頭:「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尊上發了好大的火。連那位身邊的老嬤嬤想求情,也被拒之門外。一點情面都不給。」
侍女癟癟嘴。
聽到這裡,青瑤徹底來了興趣。
不過看樣子,從侍女口中,打聽不出有用的消息,未免掃興。
想起宴北辰,青瑤覺得這人真奇怪。
明明他都為她干出弒父搶親的事來,對她的態度卻始終不咸不淡,令人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