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少女坐上去,岔開這個話題。
圓葉載著兩人,向邪墮星的方向飛。
「不許再問問題。」
眼看少女張口,宴北辰打住,「再問扔你下去。」
於是好奇少女安靜了。
路途遙遠,這葉子飛起來又慢吞吞的,估計還有好幾天的路途。
宴北辰眉目陰沉。
他趕時間,需要在壓制不住毒性前,趕到出口。
在大荒的第十日午後,兩人終於停下。
抬眼看,紫色太陽的下方,一道銀線牽連著小小光點。
看似很近,實際上兩人離那還有十幾里的路。
之所以停在這裡,是因為宴北辰已經壓不住體內的毒。
他撐不住了。
黑衣青年難得失態,單膝跪在黃沙上,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
「你怎麼了?」
藍衣少女焦急跑過去,跪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臉。
要是平時,他一定把她的手狠狠拍開。
但現在是特殊時期。
他連眼前的她都看成好幾個重影了,只能虛弱向現實低頭,任由她冒犯。
畫酒心疼去擦他臉上的血。
那些血卻越來越多,根本擦不乾淨。
她的聲音有些破碎:「殿下,你到底怎麼了?」
宴北辰好不容易恢復些神智,死死抓住她的手,抬起鷹般狠戾的眸:「聽著!等到天完全黑下去,太陽變成邪墮星,門就會出現。」
他看著遠方,「你朝那邊走,走到盡頭,打開那扇門就可以離開,不用管我。」
時間來不及了。
在他死之前,他希望她能離開這裡。
不是因為他有多麼好心,只是屍體是走不出大荒的。
他不想讓她死在這裡。
不可否認,少女於萬軍中那一箭,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不能打消他要殺她的想法。
他只想把她一起帶出去,哪怕是一具屍體,也不能留在這裡。
聽見宴北辰讓她獨自離開,畫酒拼命搖頭。
他恐嚇她:「大荒有很多蠻夷,你留在這裡,會被抓起來吃掉。」
遠處的草叢有窸窣動靜。不友善的目光正往兩人的方向觀望著,只是男人手中的長刀令他們畏懼,不敢輕易靠近。
宴北辰眼風帶到那處,沖少女輕聲道:「再不走,你可就走不掉了。」
他邊說邊吐血,膚色本就蒼白,現在徹底變成一張白紙。
畫酒趕緊安撫他,讓他別再說話。
慌亂間,她終於想起十天前,宴北辰曾說他中毒了,馬上就要死掉。
原來不是假話。
畫酒生平第一次希望,那是他在騙她。
於是她捧起他的臉,最後一次認真問道:「宴北辰,你究竟中了什麼毒?告訴我好不好?」
她的眼神像一隻可憐的小鹿。
像長命死之前那樣可憐。
宴北辰愣了一瞬,想著她反正也活不長了,乾脆告訴她,好讓她死心離開。
他蒼白一笑:「離魂草。」
說完這句,青年抬眼看向少女身後,那是大荒獨有的紫色太陽,也是他這一生,最後的落日。
隨後眼前陷入無盡寂暗,倒了下去。
他想,等他再睜眼時,往生骨就該回來。
本來他想帶她出去的,可惜……看樣子,她出不去了。
大荒是不能將死物帶出去的。
他不能帶走死在大荒的她。
熟悉的死亡感覺如潮水般淹來,宴北辰手中的刀被人抽走。
這不是他第一次死亡。
浮沉潮水間,唇上傳來奇異的觸感,有海草碰在他臉上。
香甜氣息縈繞在鼻翼。
有人握住他的手,鮮甜的溫熱液體流入唇齒,湧入身體,復甦枯寂。
宴北辰依舊睜不開眼。
昏迷時,他感覺有人背起他,深一腳,淺一腳,在漫天黃沙中艱難前行。
有水滴在他手背上,像是大荒在下雨。
可大荒十年也不會下一次雨。
等他睜眼醒來,已經到了大荒盡頭。
紫色的太陽沉落,邪墮星升起,世界徹底黑暗下去。
體內餘毒完全清解,卻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時刻。
窒息的感覺再次淹沒他。
一灘死水中,他看見少女貼近的臉龐。
她的眼圈紅紅的,像小兔子。
這是張很熟悉的臉,他見過她溫柔時的表情,也見過她冷漠時的表情。
見他醒來,少女的唇上還染著鮮紅的血,妖異美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