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追不追得回來,那就只能聽天由命。
發完怒火,遣散眾人,顧夜緩緩坐下,平復好急促的呼吸,嘴角漾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
他太清楚,費廷絕對干不出獻城投降這種事。
小人知道君子的弱點,君子卻不懂小人的狠毒。
顧夜最希望看到的是,讓費廷的軟肋盡數死在韓州。
這樣的話,他將擁有忠心不二、沒有弱點的臣子。
*
韓顧兩州交戰,其餘各州都忙著看熱鬧,沒人願意去趟渾水。
王城這邊,巫樗象徵性勸了勸。
結果顯而易見,隔著血仇,兩州都覺得自己特別占理,不願意讓步。
既然勸不動,索性作壁上觀,由著兩州打。
只要戰火沒有波及到王城,巫樗不可能出兵鎮壓。
王城式微,各州勢大,巫樗早就看不慣那些州王很久了,巴不得他們自相殘殺。
韓顧開戰,魔界局勢動亂,王城卻逐漸熱鬧起來。
大殿下其賽忙著和林州王的小女兒議親,畫酒也跟著宴北辰回到王城。
兩人落地時,常嬤嬤已經頂著日頭,等了好一會。
看見畫酒被攔腰抱下來,常嬤嬤蹙眉,覺得很不妥,不悅地迎上去,檢查畫酒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看樣子,相當不信任一旁散漫的青年。
宴北辰淡漠的眸有片刻失笑:「放心吧,好著呢。」
反正在他的世界裡,只要還剩口氣在,都是好著呢。
常嬤嬤才不相信他,忍滿慍怒,準備數落他無故劫走表姑娘的事。
宴北辰卻察覺苗頭,在她開口之前立馬轉身,一句都懶得聽,把她的嘮叨遠遠扔在身後。
常嬤嬤教訓不到他,只能憤憤拉著畫酒回小院。
於是屬於宴北辰那頓嘮叨,加倍落到畫酒身上。
畫酒也沒有認真聽。
她太了解常嬤嬤,眼觀鼻鼻觀心,心不在焉點頭糊弄過去。
疲憊的一日終於結束。
翌日,在侍女們的交談中,畫酒得知韓顧兩州的情況,忍不住蹙眉。
她只想,自己走得匆忙,隻言片語都沒留給費娘子,會不會讓她擔心?
畫酒並不會在意與她無關的人,只關心她在魔界的第一個朋友。
雖然,是以假身份結交到的。
不過畫酒依舊覺得,費娘子算她的朋友。
——畫酒的親生母親曾對她如是評價:「一個冷漠、毫不顧念手足之情的人,誰會喜歡這樣的姑娘,你嗎?」
第一次在門外聽見這話時,畫酒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過現在想起來,畫酒只覺得顏銀天妃,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真是很了解她。
畫酒的圓眸有一瞬黯然,揉了揉眼睛。
母親說得很對啊,她的本質,就是一個冷漠至極的姑娘,不會關心任何她不感興趣者的死活——青瑤帝姬,她名義上的姐姐,就在其中。
畫酒扯唇笑得牽強。
與冷漠相對的是熱切。
相生相剋的萬物,總是維持著微妙平衡。
畫酒也有很多熱切、願意關注的事物。
對待那些,她的細微觀察近乎到變態程度。
她會想費娘子,甚至會想起那個,她只抱過一次的小孩子。
擔心戰火波及他們的安危,畫酒有些憂愁,蹲在花圃當了一會蘑菇,又出去轉了轉。
附近沒什麼好玩的,魔界夜市倒是很熱鬧,但很混亂,常嬤嬤從來不許她去。
恰好小院不遠處,有個廢棄的靶場,畫酒簡單收拾一番,沒事就去那裡射箭練準頭。
她的目標並不是射死些什麼,只希望形成威懾,類似顧照寒「三千箭客」的名號。
最好讓別人一提起她,就能縮著腦袋嚇退回去,不敢再冒犯。
否則他們就走運了。
湊近一看,會發現畫酒確實是個空有其表、只會虛張聲勢的姑娘。
現實總是比想像骨感,畫酒的箭術依舊一塌糊塗,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從不氣餒。
一箭不中,那便百箭;百箭不中,還可萬箭。
對於真正想做的事,她有很多耐心,比任何人能想像到的還要多。
常嬤嬤也發現了少女的改變:
跟著三殿下出去一趟,畫酒變開朗不少。
至少不再像以往一般,天天像朵蘑菇似的縮在屋裡,不願意出門。
常嬤嬤覺得挺好的,也很支持她擯棄一些無用的軟弱。
要是宴北辰能勻一些殘暴變態給畫酒,那他們兩個都能成為正常人了。
皆大歡喜,簡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