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圍堵上來的刺客加快腳步,亮出鋥亮大刀,想在這裡一舉拿下他。
紅衣青年側過半張臉,夜風中,衣擺招搖。
他站著不動,故意停頓。
等到刺客心急砍來,他才撐著高牆,乾脆利落過翻牆頭。
紅色衣袂順滑至極,像從萬丈高處傾落的瀑布,轉眼就消失不見。
蒙面刺客大喊:「別跑!」
牆對面,意料中青年落地的聲音沒有傳來。
他跳下去的地方,一隻火紅天雀騰飛而出,映紅半片天,載著他瀟灑離去。
刺客們手忙腳亂,趕緊追上去,一路向著城外狂奔。
最後,那隻天雀停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低頭梳理著華麗的羽毛。
天雀旁邊,是額心懸著美玉的青年。
青年負手而立,望著天空慘澹的月色。
看架勢,真害怕他突然吟詩幾首。
刺客們面面相覷,又挺足氣勢上前,橫刀將人圍困,確保其無路可逃。
當街搶奪費廷孩子的,和他們當然不是同一撥。
前後者只是警告。
而後者,是真的想殺人,
「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賞月呢?」
持刀刺客身後,走出來一個身形古怪的男子。
男子抬起病容,怪聲笑,「顧照寒,算你有種,還有膽子出來。」
古怪男子少了一隻手,正是許久不見的韓明承。
逮到死對頭,韓明承心情好極了。
環顧一圈荒涼的四周,忍不住譏諷:
「怎麼,特意找這麼個埋骨之地?有些寒磣啊。」
「寒磣?不覺得。」
紅衣青年終於轉過臉來,站在高處,低頭看向他,笑容掩藏不住眼底的森寒,「倒是你們,來這麼慢,我都要等生氣了。」
韓明承微愣。
眼前人,分明就是顧照寒的臉。
可那樣滲人的笑,無端讓他想起另一個人。
一個他恨之入骨,又懼怕萬分的惡鬼。
恍惚間,他抓住某種重要的訊息,卻始終不能參悟。
韓明承驚疑不定,決定速戰速決,吩咐手下趕緊動手。
「殺了他!」
手下們提刀逼近紅衣青年,忽然齊齊停滯。
韓明承有些崩潰:「一群窩囊廢,愣著幹什麼?快上啊,殺了他!」
病態面容因憤怒而顯得扭曲。
被罵窩囊廢的傢伙們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黑土漫出無數黑氣。
黑氣像有生命力,藤蔓般纏繞上他們的腳腕,變成一隻只鬼手,死死拽住他們!
「啊——!」
韓明承一低頭,發現自己的腳也被拽住了。
地底下,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借力爬出來。
或許不是手。
因為沒有手能這麼長。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些鬼手不斷生長,長得比他們還高。
鬼手像是長了眼睛般,精準牽引著刺客們握刀的手,猛地調轉方向,直直捅進他們自己的喉嚨!
黑血四濺。
「這個等一下。」
眼見鬼手要把韓明承也殺了,青年淡淡叫停。
那隻鬼手聽話地縮回地下。
韓明承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看見紅衣青年走近,他以為對方在顧忌自己韓州公子的身份,忙道:「別殺我,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找我父親……」
寒刃捅進了他的胸膛,打斷他要說下去的話。
韓明承脖上青筋爆起,吐出血來,不可置信看向捅他的人。
見他挺頑強,紅衣青年便將刀刃送得更深,攪碎五臟六腑。
他拍拍韓明承的肩,推到最後一具站立的屍體:「你面子大,得我親自動手。」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韓明承終於想起面前人是誰,卻已經沒有時間。
他不甘心地往後仰倒,那雙充血的眼眸極度驚恐,無法閉上。
解決完討厭的傢伙,恐怖的鬼手縮回了地下。
紅衣青年蹲在韓明承死不瞑目的屍體旁,伸出食指,勾走他腰間一塊玉牌。
玉牌中央刻著「韓」字,垂在空中輕輕晃動。
「這玉倒是不錯。」
宴北辰隨手塞進腰側。
等處理好一切,他才想起被他遺忘在夜晚街市的少女。
麻煩。
他不是很想繞路去接。
想是這麼想。
怕真把人弄丟,他還是找了回去。
初夏的夜,月色如銀。
燈會湊熱鬧的人群早已離去。
少女抱臂坐在冷清的台階上,孤伶伶將腦袋埋在手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