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北辰笑看向顧夜。
顧夜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遊山玩水?
費娘子想去,是不是代表費廷也想離開?
問題的答案,實在太過明顯。
顧夜感覺到,那雙死去多時的眼睛,又在盯著自己了。
他求助般看向宴北辰。
宴北辰卻攤手,語氣一轉:「我說這可不行。他們玩他們的,可別把我家夫人拐跑了。」
說者有心。
聽者有意。
顧夜淡淡笑起來,長眸微眯,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他竟然沒看出來,費廷竟然存著這種心思。
果然,除了親王弟,誰都是不可信,靠不住的!
在顧夜眼裡,雖然宴北辰總是出言不遜,時常和他對著幹。
但大事上面,從來都是和他一條心,是他唯一信得過的人。
他不信天下人。
但他信這個親手把王位捧給他的王弟。
王弟是世間第一個奉他為王,臣服在他足下的人。
更是與他血脈相融的親兄弟。
想通這一點,顧夜的眼神泛著奇異光芒,望向宴北辰,無比灼熱。
找到世間最可靠的答案,那雙凝視他無數次的眼睛,終於徹底消失。
顧夜的心下了一場雨,澆滅暴躁狂亂的因子。
他難得睡了個好覺。
與此同時,魔界如墨的夜空也在下雨。
庭院的芭蕉葉一洗如新,潮潤的雨氣飄揚,被窗扇隔在殿外。
殿內一室暖燈。
燈架上滿樹燭火搖晃得模糊,又逐漸變得清晰。
屏風後,勾勒出少女窈窕的倩影。
畫酒換上一襲粉白薄裙,撤去釵環飾品,如雲青絲順滑垂落,散在單薄肩頭與背後。
她熄了燭火,躺在榻上蓋好雲絲軟衾,準備入睡。
雨勢漸漸大了。
碩大沉重的雨垂落在芭蕉葉上,又歡快彈跳,埋入泥土中。
紛亂風雨中,似乎有嘈雜不一的腳步聲跑近,踏在青石山,泠如玉碎。
畫酒淺做了一場噩夢驚醒。
那雙如水鏡般清透的眼睛裡,倒映出寬肩窄腰的黑影。
黑影掀開層疊紗幔,俯下身來,鑽進她的被子裡。
雲衾被掀開,又重新撲面蓋下。
少女驚大了眸。
正想起身時,猛然被男人壓住,陷進軟榻里,死死捂住了柔軟的唇。
第15章
冷冽的氣息撲面。
畫酒驚得瞪大眼睛,抓住那隻手,拼命想掙脫。
「阿七別亂動。」
耳側極近的,是男人沉啞的音色,格外熟悉。
畫酒安靜下來。
見少女認出他,不會再大喊大叫,宴北辰鬆開手。
他單手撐在她身側,另一隻手有條不紊脫著黑衣。
這樣的姿勢有些危險。
畫酒被包裹在過於狹小的,喘不過氣,緊張得偏過了頭。
雖然這些日子同住一殿,但兩人其實從未同榻。畫酒想,他今夜一定是遇到了麻煩。
宴北辰已經脫完黑衣,氣息有些亂。
畫酒想的沒錯。
殿外突然嘈雜起來。
有帶刀侍衛停駐於外,說是王庭遇刺,揚聲詢問是否有可疑人員。
畫酒抬眸看向她覺得最可疑的人。
宴北辰沒搭理外面的人,順手把脫下的外衣掩進被褥角落。
沒有得到回應,侍衛們面面相覷,死一般的寂靜後,終於下定決心,持刀闖入王弟寢殿!
殿內燭火次第亮起。
隔著層層縵縵的紗帳,隱約看見裡面起伏的身影。
有人坐起來,帳幔內,探出一隻慘白的手。
大開的殿門外,侍衛們身後遼闊的蒼穹突然雪亮,緊接著一道驚雷劈下,令人心驚膽寒。
他們回過神,發現帳幔後只著寢衣的男人已經抬眸看來,領口微敞開,皮膚是刺目的冷白。
比幽冥州人更像幽冥州人。
而他身後,是擁著薄衾的粉白小衣少女。
一臉驚慌,像是嚇壞了。
宴北辰冷冷吐字:「滾出去。」
侍衛們紛紛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