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麼很拖累人的東西吧?喻越樂剩半句話沒講出口,咬了咬牙又咽了回去,暫時不想自暴自棄。
刑游很輕地上前了一步,站定在喻越樂的眼前,又反手關上了門,抬起手碰了碰喻越樂的臉頰,手指冰的嚇人,不知道到底在門外等了多久。
他問:「越樂,你怎麼了?」
玄關開了一盞頭頂暖光燈,打下來的時候讓人看見喻越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輕輕地抖著,像一把小扇子。
喻越樂垂下眼睛沒有看刑游,轉身便往屋子裡走:「我沒怎麼。我要睡了,你自便吧。」
說完他就真的沒有再理刑游,在心裡下決心也不要回頭去看以免心軟,整個腦子都亂糟糟的,第一次想逃避的時候被人逮住,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下意識地又藉口睡覺想再躲一晚。
刑遊動作迅速地換了拖鞋,三步並兩步地追了上去,抬起手猛地卡在了喻越樂即將關上的門框上。
他的手指青筋都爆了起來,指尖摁在門框上用力到有些發白,低下頭眼神很沉地盯著喻越樂。
他的表情一點也算不上好看,稱得上很冷,問:「越樂,我不懂為什麼你有事情第一時間總想瞞著我,無論大事小事統稱沒事,總是想一個人靜靜躲起來,什麼都不跟我講。我尊重你大部分時候的選擇,也可以等你,但是這次我真的沒有辦法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冷靜冷靜著如果你就要提分手呢?」
喻越樂捏緊門把的手慢慢地放開,心亂如麻地轉過身躲開刑游的眼神:「不會的。」
「你會的。」刑游立馬接上他的話,很傷心地說,「你一直對這段戀情很擔憂,我總自責是不是沒有給到足夠的安全感給你,所以儘量想把自己能給到最好的東西都給你,有時候又斟酌很久,怕你產生負擔,想著一步一步來,跨年那天我給你轉的五十二萬已經是我能接受的最小的數額了。再小我就做不到了。可是你連九萬九都不肯收。」
他們倆之間橫著太多東西,從出生開始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陰差陽錯走到了一起,真的能那麼單純靠美食和陪打遊戲走完這輩子嗎?談戀愛不是這樣談的。
「如果談戀愛只是約會逛街,我給你做好吃的,陪你打遊戲,每天跟你一起聊天,那我也會很膽怯。有時候晚上偶爾失眠,想如果要這麼計算,是不是其實很多人都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刑游靜靜地看著喻越樂,也跟著放下了摁在門框的手掌,跟著喻越樂走到臥室里,繼續講,「你的過去、痛苦、失意通通向我隱瞞,這算什麼呢?越樂,我不僅僅想參與你人生的快樂,這太虛無縹緲了。」
他想要了解喻越樂,給予喻越樂足夠的安全感和愛意,能讓對方笑的時候最快樂地大笑,哭也能肆無忌憚地掉眼淚,不用害怕每一個明天,亦不必焦慮每一份未知。
刑游不想每次喻越樂一遇到任何事就電話不接、訊息不回,仿佛兩個人從來不是戀愛關係。
刑游一口氣說完了大長篇,還沒喘過來,就聽到喻越樂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看見喻越樂點點頭,然後忽然開口,說:「我第二次體測也沒過。」
刑游幾乎瞬間愣了一秒,這是他早就找到人調查得知的結局,不算太意外,只是沒想到喻越樂突然提起,又這樣坦白,只好下意識作出反應,安慰喻越樂說:「沒事的,再努力練一段時間,我們下次再試一次,我相信你可以......」
怎知下一秒喻越樂突然很崩潰地哭出了聲音,毫無預兆地一隻手捂住了臉,另一隻手抄起床上的枕頭就往刑游的身上用力地扔過去。
沒有砸到。刑游穩穩地接住了。
喻越樂幾乎有些聲嘶力竭地尖叫出來:「可是我已經努力很多次了,我從小到大都在嘗試!我根本不想跑!我根本不需要這個加油!」
喻越樂的眼淚源源不斷流下來,像兩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苦河,奔流過喻越樂的從前,又滔滔不絕躍向了他的未來。
他的聲音迅速地變得有些沙啞,好像這條苦河裡全是些泥沙石頭:「從小到大我就那麼那麼討厭一千米,好不容易大學都要畢業了,為什麼還會有?明明都逃到英國了,為什麼還要跑?」
「我根本做不到。」喻越樂一字一句地、痛苦地說。
他哭得崩潰,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在發抖,好像待宰的羔羊,一點也不要看向刑游,只是一味地別過了身子。
刑游看的心臟迸發出一種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似被針扎。他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走近了,輕輕地抱住喻越樂,說:「沒關係的,只是一次體測而已,你不想......」
誰知喻越樂聽到句話卻好像應激,很用力一把推開刑游,抖著聲音冷冷地嗤笑,說:「你當然覺得沒關係!你這麼居高臨下一路順風順水。刑游你從小就這樣順遂,難怪要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痛苦是什麼!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