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一下。」廖以辰跨進了電梯。
「嗯。」許琛垂頭搭在廖以辰肩上,微眯的眼睛凝結出一層生理性的霧氣,轉移注意力似的解釋,「不是因為你。」
「說什麼?」廖以辰聞聲偏頭,燈光下,能看到他輕微發顫的眼睫。
「我剛才吐,不是因為你。」許琛聲音虛弱。
廖以辰一怔,扣住許琛腿根的手攥了起來。
「別說話了,休息一下,馬上就到。」
到醫院直奔急診,這個時間段人倒是不多,診斷之後確定是急性胃痙攣,廖以辰動作麻利地奔前跑後,很快就安排好床位掛上水。
雙人病房裡只住了他們這一床,第一瓶藥水有鎮定止痛的功效,廖以辰買了東西回來時,許琛已經睡熟了。
病床上的人清瘦安靜,發梢凝著濕氣,看起來疲憊又憔悴。
廖以辰傾身把他鼻樑上的眼鏡摘了下來,輕輕擱在桌上,又拆了新買的毛巾,打了熱水來給他擦身。
許琛在睡夢中,只覺得一道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邊,他知道那是廖以辰,沒來由地感到安全,不願意睜開眼睛。
疲憊感覺隨著那一道輕柔溫和的擦拭而減輕,許琛漸漸睡熟。
等醒過來時天光已經大亮。
太陽透過藍色的窗簾透進來,把病房照得清晰可見。
藥水半夜就已經打完,護士來拔針的時候許琛還有一點點意識,那時已經是半夜。
而此刻,知覺一點點恢復,手背上還有著輕輕的壓迫感,許琛偏頭垂目看去,廖以辰坐在床邊的陪護椅上,大個子有些委屈地佝僂著,上半身趴在床沿,手握著他的手,拇指還替他摁著拔針後的止血膠布。
記憶里被人這樣照顧的時刻,實在是罕有。
暗藍色的光線把病房籠罩得有些虛浮夢幻,許琛不自覺地放慢了呼吸,呆呆看了很久。
廖以辰鼻尖上伏著一顆褐色小痣,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道濃密的陰影,睡著的時候眼睛是兩彎向上微揚的弧線,睜開的時候,則有著黑曜石般盈盈閃光的瞳仁。
整張臉挑不出一點毛病。
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年那個纖細少年的影子了。
——
「它叫什麼名字?」
「柯林。」
「柯林……那你要是把它送給我了,我可以代替柯林陪著你。」
稚嫩天真的聲音在耳邊盤旋而過,許琛指尖無意識地動了動,似乎是想收回手,這一點細微的動作卻驚醒了熟睡中的人。
廖以辰人還沒徹底醒過來,先下意識地攥住了許琛的手,一下子直起身來。
「怎麼了?」廖以辰站起身,睡眼矇矓地看著床上的人,「哪裡不舒服?」
許琛一怔,看他的樣子,他昨晚應該挺折騰人。
廖以辰見他沒事,明顯鬆了口氣,隨即又一刻不停道,「口渴嗎?我給你倒水。」
許琛的手還被握著,正想拉住人說不用,廖以辰卻自己坐了回去,臉上罕見地浮現出為難的表情,好半天才垂著頭吐出句話,「你等一下,腳麻了。」
許琛看著他的樣子,終於沒忍住笑了幾聲氣音。
藍光充盈的房間裡,空氣安靜下來。
視線長久地交匯在一起,許琛笑容變淡,緩緩縮回手,喃喃道,「謝謝。」
廖以辰瞥了眼他的脖頸,「該我說對不起。」
許琛反應過來,臉上不由一紅。
昨晚上那激烈的一幕幕又在腦海里翻騰,他頸窩還未消散的齒痕,廖以辰嘴角的破口,都在提醒他,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
在那根線繃斷之前,廖以辰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去買早餐。」
身體的反應比意識更快也更誠實。
許琛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拉住了那隻剛握了他一晚上的手。
廖以辰回身投來視線,有不解,也有期待。
在那樣的目光下,許琛像是獲得了一些已經消失許久的勇氣,他嘗試著用他習慣的充滿邏輯的方式,從頭一條條開始梳理。
「中秋假期的第二天,我突然接到消息來江城,出差是學院臨時通知,提前並不知道,所以也不是故意不和你說。」
「到江城的頭兩天,因為臨時接手工作應接不暇,錯過了你的消息。」
開始講下一段之前,許琛望向一直垂眸看著他的廖以辰,語氣緩了緩,「我和劉老師,什麼都沒有……我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