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二弟,你只要保全自己、保全阮家,好好讀書,要是能考個進士出身,十年之後在朝堂上有了建樹,到時候,兄長少不得還要蒙你照料的。」
阮珩知道,他這是在安慰自己,但也無可如何了。
老爺在一旁,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
阮珵知道他心中所想,對他的父親,他是很了解的。
在父親的眼中,阮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整個阮家的前途重要。
不同於阮珩,阮珵很早就見識到了老爺的處世之風,知道他的持重和老練,但也知道他的狠辣和冷酷。
即使老爺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阮珵也知道他心中的決斷如何。
不過,阮珵為人子,也想過,父親會否因自己而例外,可是眼下看父親沉默的反應,他的心中已經瞭然,未免也十分苦澀悲涼。
阮珩雖然衝動、考量未必周全,可是那份毫不猶豫的情誼,卻令阮珵珍重。
阮珵心中知道,這樣做對阮家是最好的,因此他不怪老爺,只是平靜地對他說道:「父親,母親病得厲害,關於我的事,父親就別跟她多言了。」
*
回去的路上,阮珵與阮珩同行。
出書房之後,阮珵便向阮珩行了一禮。
「兄長這是做什麼?」阮珩心中還在思慮著方才書房中的談話,一時十分意外,連忙扶起了他。
「二弟,前幾日府里的事,我都知道了。」阮珵開門見山地說。
他的臉上滿是歉意,阮珩看著,略微一怔,隨即便恢復了常態,這家裡,向來是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兄長的。
阮珩沉默著,對於此事,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面對阮家和朝局的大變,太太折騰魏月融和松雲的那些事無異於一個荒唐而又殘酷的笑話,此時提及,實在讓人無言以對。
阮珵見他沉默,便只得接著道:「我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但是,兄長還是想替母親,向你賠罪。」
阮珩忙道:「此事與兄長無關,我心裡分得清楚,兄長不必擔心。」
「我知道。」阮珵說,「剛才在書房外聽到你說的話……為你這份情誼,兄長,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兄弟之間,不必說這些。」阮珩連忙道。
在阮珩心中,一碼歸一碼,一人歸一人,他不遷怒阮珵,本是理所應當的,何談謝字。
不過,在阮珵看來,世間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人終究是千里挑一。
阮珵不由得和煦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他卻顯得又些為難,好似有什麼話要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阮珩看在眼裡,便說:「兄長有話直說就是。」
阮珵默默嘆了一口氣。
他本不該開口提這樣的請求,他知道以太太的作為,阮珩要想報復不為過,可是,即便太太做了再惡毒的事,終究是他的生身母親,他不能不擔心她,為她憂慮。
因此,最終還是開口了。
他為難地說:「二弟,我知道,今時今日,我已沒法再向你提什麼請求,可是,母親她……她雖然糊塗,也多有對不起你們,我走以後,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別跟她一般計較?」
阮珩知道阮珵要說的就是這個,他雖然在意兄長的感受,但也不願意編好聽的話來騙他。
他沉默著想了想。
阮珵連忙說:「二弟,算我求你,我也不多指望什麼,只求讓我母親衣食無虞,讓她自己安穩過日子就行……」
阮珩聽了這話,倒像是憋了口氣,打斷了他:「難道兄長眼裡,我是那種愛折磨人的陰險小人嗎?」
太太失去了娘家的依仗,在家裡也已經掀不起什麼浪了,他還不至於那麼下作,再用見不得人的手段來折磨她,何況她已經病重,連番打擊之下,也不知還能不能有起色。
「當然不是。」阮珵釋然,又很感激,「這樣就夠了,多謝二弟。」
阮珩看他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畢竟,阮珵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他真的不該面對這麼多的銼磨。
*
阮珩回到了晴雪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