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阮家不管願不願意,都已經跟幽王是綁在一條賊船上了,多半不得不跟幽王一起逆天而行,而成王敗寇,只怕凶多吉少……
在這節骨眼上,江家與阮家不管明面上如何,內里都已經成為朝局上的敵人,難道江家還願意來跟阮家沾邊,腳踩兩隻船給自己招禍惹麻煩嗎?
這些事情太複雜,阮珵不知該怎麼跟母親講才講得明白,而且他覺得,母親也不是不懂分析朝局,只是她心裡還不願意相信阮家已經大禍臨頭,尚在自欺欺人罷了。
阮珵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固執的母親,只等著看事實,別的不說,只看舅舅家如今對江亭和阮珩的婚事有什麼態度就知道了。
*
事情的發展,比所有人想像的都快。
阮珩雖說了不會再娶江亭,可老爺卻還是不把他的決意放在心上。
他可以妥協阮珩,順他的意把江氏鎖在屋子裡,可是,這門親事牽扯政事,他就是打斷阮珩一條腿,也得辦成。
他很快就給舅老爺去了信,言語間都是探聽阮珩與江亭的婚事。
舅老爺任職的地方離金陵並不遠,兩三日間便有了回覆。
舅老爺把話說得很委婉,只說因為江亭年齡還小,舅太太捨不得他,想要多留一二年。
要是阮珩急著結親,那就不耽誤阮家另擇親家了。
場面話自然是圓得漂亮,可是老爺心裡哪有不清楚的,江家就是看著朝局的風向變了,沒有聯姻的意思了。
這變臉變得比唱戲的都快。
沉重的打擊,老爺的心涼在當地。
老爺將信件給太太看了,太太也是怔在當地。
與老爺不同,她難以相信她的親哥哥就這麼棄她於不顧了。
畢竟婚事不僅是關乎阮珩,更在於江家和阮家的利益聯盟。
可是江家此時,看來是恨不得拍著馬離阮家越遠越好,而且這後面,恐怕不止她哥哥,還有她父親、這個江家家主的意思。
阮珵說的是對的,江家不願意再讓阮家跟他們上一條船了。
太太終於徹底絕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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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在老爺的書房裡。
「這封信,你看看。」老爺將舅老爺的信也拿給阮珩。
阮珩仔細讀過,便將信放回了遠處。
「這下可合了你的意了吧?」老爺垂著頭,不無譏諷地問。
與江家聯姻無疾而終,阮珩自然高興,至少松雲今後的處境不用他太擔憂了。
不過,阮家的前途,又讓他不能不憂心。
阮珩知道,如今江家一定不是唯一一個,要與阮家劃分界地的人家,昔日的姻親和盟友,在阮家與幽王的聯姻後,恐怕都要重新洗牌了。
阮珩見他父親的模樣,在幾日間便蒼老了很多,一定也是因為這些事情而憂思不堪。
他無奈地問:「那阮家今後何去何從,父親是如何想的?」
老爺冷笑了一下,說:「難得你還記得阮家何去何從啊。」
又問:「我倒是想問問你,眼下準備拿阮家這個爛攤子怎麼辦?」
阮珩聽老爺如此問,心中驚訝,向來對於家中大事,老爺總是只跟大公子阮珵討論,而這還是第一次,老爺問他對前途大局的看法。
阮珩知道,那日爭吵後,老爺雖然生他的氣,但心中還是看重他的。
畢竟如今,他也沒什麼別的選擇了,他對三公子的看法也比較清醒,知道他是個不著調的,而對於前不久才分化成乾元的五小姐,和可能分化成乾元的小十六,她們兩個都還小,離挑擔子的年紀還差得遠。
老爺的這一問,恐怕也有考察的意思,看看阮珩到底能不能擔當家中的大任。
阮珩近日,對家族之事其實也想了很多,於是,他略一思忖,道:
「若論忠君之道,阮家應當與皇上同心同德。但……」
「但是什麼?」老爺問。
阮珩說:「但是,畢竟兄長于歸幽王府,於孝於悌,孩兒認為,不能不多加衡量。」
老爺看著他,半天都沒有說話。
老爺此刻心情複雜。
他何嘗不是在兩條路之間輾轉,不過,他衡量的東西,與阮珩衡量的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