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松雲的一家人都在身邊,嫁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少爺,在整個府里,即使是最嚇人的太太,也是他從小熟悉的人,在這樣的環境裡,他都已經覺得夠嚇人的了。
魏月融不由得替他擔心起來。
松雲的心地太過柔軟了,他還從未受過傷害,也未曾經歷真正的考驗,可是人生的風雨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或早或晚,總會降臨在松雲的頭上。
魏月融很希望自己能夠保護松雲。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阮珩所珍愛的,更是因為松雲的為人本身,他實在是一個令人心軟的小孩,因為過於天真,讓人不捨得他受一絲的折損。
不過,魏月融也知道,無論自己還是阮珩都不可能保護他不受風雨,但他至少可以保護他不被風雨擊垮,陪著他渡過那些可能讓他心碎的事……
家宴散席之後,夜已經深了,快到就寢時辰,門外卻忽然通報,說二公子來了。
丫頭進來傳信兒的時候,魏月融還有些不敢相信。
自從二月里阮珩跟著老爺回來,到現在已經有半年了,太太一直都沒有讓魏月融與阮珩單獨見面。
即便晴雪齋與貯月軒就隔著短短一條小路,兩個院子之間,在那條短短的石板路上,平日裡也只有松雲一個人可以來來往往。
很快,阮珩就真的進來了。
他徑直走到魏月融的床頭,跪在那裡,便說:「太太說,今天是中秋,你又病著,所以讓我來看看你。」
接著,就像天天都見面的母子那樣,阮珩毫無生疏地問:「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魏月融還有些恍惚,但只是這一問,就讓他覺得,自己並不是跟阮珩三年都沒見、又花了半年才說上話,而像是從小到大陪著阮珩長大,天天都在一起一樣,親密無間。
魏月融的眼淚流了下來,連著串沾濕了自己的衣領。
「吃了藥,已經好多了,少爺不必掛懷。」他流著淚說。
他本該提醒阮珩不要那樣叫自己,畢竟太太因為稱呼的問題敏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他沒有,或許是因為病中的緣故,他的意志變得薄弱了,他的心也硬不起來了。
阮珩把帕子遞給松雲,叫他替魏月融擦眼淚。
松雲便給魏月融擦了眼淚,一邊擦,一邊受到氣氛的感染,自己卻也一咧嘴,忍不住一道哭了起來。
他這孩子氣的一哭,卻有那麼幾分滑稽,阮珩本來也淚盈於眶,被他這一鬧,卻掌不住笑了出來。
「你哭什麼?」他哭笑不得地問。
松雲只是對著他倆哭,說不出話,於是,就連魏月融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的悲情很快就被憑空衝散了許多。
於是阮珩只得給松雲擦了擦鼻涕,讓他平復了一下,松雲也覺得自己這樣很難為情,便說要去倒茶。
魏月融便讓他順便去拿他前幾天做的點心給阮珩吃。
於是松雲便去拿了茶水和點心,回來的時候,阮珩坐在魏月融床前的凳子上,兩人正說說笑笑,看起來和樂融融。
「少爺如今都讀些什麼書?」魏月融溫聲問。
「你就別問我讀書的事了,父親天天問,我都煩得不行了。」阮珩坦然地笑道。
「好,那我不問了。」魏月融便笑著答應了不再提。
「啊,原來少爺你也煩讀書啊,我都不知道,我以為只有我討厭讀書呢……」松雲奇怪地道,不誇張地說,他還從來沒聽過少爺抱怨讀書辛苦呢。
阮珩和魏月融都為他這話笑了起來。
松雲自己想了想,又覺得很合理,少爺畢竟也是人,是人哪有不怕辛苦煩悶的呢?只不過阮珩從來不輕易跟別人講罷了。
如今在魏月融面前,他覺得很放鬆,所以才說了真實的想法。
這樣一來,松雲又覺得阮珩實在是很可憐的,又什麼憂愁煩惱,受了什麼委屈,都不能讓自己的娘知道,更不能像他一樣隨時在娘親懷裡撒嬌。
於是母子二人便換了話題,討論些生活起居的事來,松雲把茶點放在小茶几上,擱在阮珩身邊,自己也搬了個小杌子,坐在他倆旁邊。
他們倆也沒聊什麼要緊的,不過也就是生活瑣事,過得好不好云云。
阮珩不讓魏月融問,自己倒是主動說了不少讀書的事,松雲聽了半天,覺得他主要還是想表達,離科考沒幾天了,心裡很緊張。
雖然他很好面子地沒有直說自己的心情,但松雲覺得他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魏月融也理解得很到位,委婉地寬慰了他許多話。
阮珩也問了魏月融很多他的情況,魏月融卻沒有跟他抱怨任何事,只是講了些無關痛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