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氣熱,放學的時候,白月還拿那隻手帕擦了汗。
「白月。」阮珩忍不住走了過去。
白月是因為阮珩給先生說情,才得以到學堂來念書的,因此她對阮珩頗有幾分感激,聽到阮珩叫她,便回過頭來,很恭敬地行禮問安。
阮珩問:「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白月捧著手裡的帕子愣了一下,彷佛才想到帕子的來歷,說:「稟二公子,是我弟弟給我做的帕子。」
白月自從被放出府,就等於銷了奴籍,不再是阮家的下人,但她不知是出於習慣,還是出於尊重,對阮珩說話的時候仍然使用一種謙卑的語氣,阮珩總會對她說不必太客氣云云。
不過,今天阮珩沒說那些客套話,他想了想,忽然很想對那條帕子做些什麼,又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好。
於是他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終在白月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說了句「沒什麼。」便走了。
只留白月一人站在當地,對著她弟弟給她的那塊帕子沉思。
*
到了晚上,阮珩把松雲摟在懷裡,問他:「你給你姐姐也做了手帕?」
松雲說:「是啊。」又道,「那個是我做的第一個,我覺得不太滿意,就給她了,正好她那幾天過生日。」
「過生日,你就送你姐姐這個?」阮珩不太明白。
「是啊……」松雲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她是我姐姐嘛,又不會嫌棄我的。」
阮珩想了想,覺得也未嘗不合理。
其實也只有他們這種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之間,才互相把對方特別當回事兒,過個生日也要想想送什麼禮物才拿得出手。
而像松雲這種小戶人家的兄弟姐妹們,從小都是一起胡打海摔的,沒那麼多講究,卻也未嘗不是一種更親密無間的表現。
不過,由於這種姐弟間的親密,阮珩卻莫名的更不快了。
「以後不許再給別人做東西了,知道了沒有?」阮珩索性說。
阮珩很少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松雲講話,松雲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雖然有些疑惑阮珩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樣強硬的要求,但還是連忙保證:「我知道了,少爺。那……」
松雲彷佛又想到了什麼,問:「以後要是有了小公子和小小姐,我能給他們做東西嗎?」
松雲問的時候有點臉紅,阮珩知道,自從自己上次同他就這一問題談心之後,松雲就很少再提生育的事,但是阮珩也知道,松雲心裡雖然不那麼急迫了,但總歸還是很嚮往有孩子的。
阮珩雖然不希望松云為生育的事情緊張,但同樣也不希望矯枉過正,讓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期待一個孩子,便說,「當然可以,你想給他們做什麼?」
「嗯……」松雲彷佛沒想到阮珩會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說,顯得很開心,想了想,說,「我想做虎頭帽,可是太難了,我還學不會,但是我應該可以做肚兜什麼的,也就比帕子複雜一點點而已。能做的東西有很多呢!」
「要做那麼多嗎?豈不是累壞了你。」阮珩笑道。
看到松雲的樣子,他忽然彷佛也覺得,有孩子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心裡也被激發出一種期待來。
「這就多了嗎?還有很多其他的呢,小孩子需要的東西很多的,除了衣服鞋襪,還有圍嘴什麼的,小孩子長得最快了,沒幾天就要換新的衣服,幸好我們家有不少繡娘和裁縫,要是在尋常人家裡,我一個人做,是怎麼都做不過來的。」松雲滔滔不絕地說。
阮珩聽他說著這些,忽然覺得松雲的變化實在是很大。
松雲從前跟他聊的話題,多半都是城郊的哪座山裡有什麼好玩的、城裡的哪間茶社雜耍百戲好看什麼的,短短數月間,他腦袋瓜里的東西就已經跟從前完全不同了。
阮珩這樣想,便跟松雲說了。
松雲卻道:「我倒是想跟少爺講鬥蛐蛐、抓魚、跑馬什麼的,也得要有得講呀,我都多久沒出門了,騎馬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距離上次阮珩帶松雲去御泉寺那趟,轉眼已經又過去兩個多月了,松雲憋得受不了,又想出去玩想得心都快化了。
是了……整日困在內宅里,人能想的事情也自然而然就都局限在了那幾樣里。
阮珩也終於明白了松云為什麼會那麼期待一個孩子,或許一大原因是在於,一個孩子能引發無數的新鮮事,松雲也就再也不會無聊了。
阮珩的心中,卻因此而變得有些不是滋味。
阮珩覺得這種感受有些奇怪,照理來說,坤澤就是應該在家裡好好呆著,生兒育女的,但是,松雲因此,的確是失去了許多從前很容易就能獲得的自由和快樂,這讓阮珩不禁思索了起來……
松雲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事,只是單純想到出門玩的事,便攀著阮珩的脖子,說:「少爺,我本來想等你考完試再提的,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了,少爺,你考完試之後,能帶我出去玩一趟嗎?就一趟就行,去哪裡我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