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光耀的是何家的門楣,污濁的又是哪家的聲名,祖母難道心中還沒定數?」
她語氣不算犀利,卻一字一句都戳在章老太君心中。這一代姜家無領兵之人,逐漸沒落,才會想依靠女郎撐起這個家。
想要女郎撐起這個家,又對其格外苛刻,世上怎會有這種好事?
陸家女名耀盛京,嫁入姜家那是強強聯合,最終的結果卻不盡人意。
「我阿娘自嫁入姜家,便將前塵往事斷了乾淨,是你們依舊疑心她不潔。因為新婚當日沒有落紅,便懷疑她婚前失貞,活生生逼死了她。是你們迂腐至極,僅靠一滴血便囊括了女子的一生。連帶著我,你們也從心底里覺著我是個孽種。」
說到阿娘的死,姜樾之才激動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著,雙眼猩紅,字字泣淚。
「過繼到大房究竟是為何,祖母當真覺得我不清楚麼?不過是為了堵上皇宮和舅父的嘴,是,姜家從未苛待過我,祖母也可曾將我當做自己人?」
那雙已經渾濁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心寒到極致:「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祖母不願意讓我知道,我就裝作不清楚,演了這麼多年,實在也是夠了。」姜樾之自嘲笑著,「或許我從一開始身上便流著阿娘乖張忤逆的血,我姜樾之從來不是您心中那順從的乖孫女。」
章老太君眼裡蓄著淚:「樾之,你竟然能說出這般傷害祖母的話。」
姜樾之收起眼淚,重重一拜:「樾之在此謝過祖母往日栽培,謝過父親母親養育之恩。不孝女姜樾之願意褫去姜姓,幽禁定慧庵,再不踏入盛京半步。」
這是要同姜家恩斷義絕?
此情此景章老太君忽然想到當年陸雲安寫下的和離書,一口氣沒能上來,捂著胸口大口喘氣:「來,來人!」
屋外等候之人聽到傳話,立刻破門而入:「老太君!」
眾人紛紛上前查看,只見老太君已經昏厥,慌亂得不知方向:「快,快請大夫來!」
姜樾之被推搡至地上,本就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摔倒後便沒能爬起來。
再睜開眼,已經回到她熟悉的梨雲院,好似發生的一切都如一場夢。
她嗓子乾涸,嘴唇乾裂,整個人憔悴得不像話。
聽到動靜,南星急忙進來,同時端來補身子的雞湯。
「娘子……」南星滿眼是淚,心疼不已,「先喝點雞湯暖暖身子。」
終於有機會單獨見到南星,姜樾之抓住她的手腕問道:「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南星滿腔委屈終於找到宣洩口:「奴婢不知,只是二娘子帶著大夫人闖進來,合歡被她們發現。奴婢什麼都沒有說,只被關在柴房直到寅時,竹瀝也被抓回。」
「竹瀝?她去哪了?」
「竹瀝翻牆出去找五公主了,原本想著藉口娘子留宿五公主府,二娘子也不敢派人進五公主府搜人。竹瀝不在,也可推脫是陪同您一起住在五公主府上。以娘子的聰穎,到了早上定會發現不對勁,同竹瀝在五公主府上匯合。」
姜樾之喝了一口雞湯:「這原本是你的計劃,可事與願違了,對麼?」
南星點頭:「竹瀝說,五公主不在府上,她在街上想去青蕪坊尋您的時候便被府中人抓住帶了回來。」
姜樾之蹙著眉心:「所以,你們都沒有說出來我在青蕪坊一事。」
南星堅定地點頭:「事關重大,奴婢們絕不可能說出口。」
姜樾之發現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咬緊牙關:「她們居然敢打你們。」
「奴婢不疼,相比較您被罰跪祠堂三天三日不進米水,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姜樾之撫過她的傷痕:「對不住,如今的我,是不能為你們找回公道了。」
南星搖著頭:「娘子安好,奴婢們便知足了。」
竹瀝也帶著一身傷進來:「娘子,門房交於奴婢這個。」
姜樾之看著她遞過來的信箋,大抵猜到是誰送來的。手有些無力,半晌都無力去接。
竹瀝眼角噙著淚:「那
門房與奴婢交好,如今府上風聲鶴唳,他也是冒著危險才將東西送到梨雲院的。」
姜樾之接過,卻沒遲遲沒能打開,好半晌才道:「不必打開了,想來柳時暮已被姜家人控制,這封信也不會是他由衷之言。」
能繞過這麼多眼線送到梨雲院,想來就是祖母的授意,為的就是讓她死心。
不由分說,姜樾之將信丟到碳盆里,火舌一下吞沒了信箋。
「外頭如今是何情況?」
竹瀝抿著唇,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外頭說娘子一擲千金,與花魁郎君一夜春宵,被家中人當場抓姦。靖國公府一夜之間淪為笑柄,連帶著太子也……」
姜樾之沉思:「看來是有人故意將此事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