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面上沒有多少變化:「既然如此,九月初十,公主您可滿意了?」
九公主撂下狠話:「本宮希望你們說到做到,若還敢戲耍本宮,本宮不介意帶上府兵來鬧上一鬧。」
柳時暮對上那警告的目光,絲毫不膽怯:「公主放心,在下一定說到做到。」
秦笙適時開口:「既是求元會,便要按照司中規矩來。價高者得,寶物稀有者得,對於寶物的評定由司中判決。我也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可不會給殿下開後門。」
九公主勢在必得:「好啊,本宮倒是要看看,誰敢與我爭鋒。」她拂袖而去,只留下滿地狼藉。
秦笙肅聲道:「跟我過來。」
意指何人,不言而喻。
柳時暮頓了頓,快步跟上。
日暮西山,夕陽淬金散落人間。樹影也淬上光暈,浮動之間,撩動心弦。
柳時暮長長舒出一口氣,直到現在,崩了許久的弦才算徹底松下。
他認了,就這樣吧。
「你恨了我很多年吧。」秦笙道。
柳時暮神色沒有變化,直言:「沒有,我沒有資格恨你。」
二人憑欄而立,昏黃的光在二人臉上明明滅滅。
「你阿娘的死,我也很難過,她是個不可多得人才,只可惜愛錯了人。」
「我阿娘第一愛錯了人,第二為了個不值得的人,而嫁錯了人。」
秦笙望向遠方,感慨著:「所以,你不要步你阿娘的後塵。」
柳時暮沉著眼眸:「已經晚了。」
二人一時沉默,秦笙神遊天際,勸人是一回事,可他自己都做不到。
「與其說我是步阿娘的後塵,不如說我是向坊主學的。」
秦笙笑出聲:「同我學?在求元會當天,她狠心絕情並未現身。而我只能接受現實,入公主的帷帳,將身下人幻視作她的模樣,自欺欺人?」
柳時暮同他一樣,抬頭望天:「誰說得准呢,或許我的運氣,會比坊主好些。」
秦笙轉頭看他,面容輕鬆,當真不像當年的自己一樣,惴惴不安,惶恐憂心。
直到那道門始終沒有出現她的身影,才徹底死心。
「願你的運氣,比我好些。也祝你不會愛錯人。」
秦笙離去的背影顯得有幾分寂寥。
柳時暮注視著他離去,當年的很多人都已經不在了,誰說活下來的就一定能幸福。
秦笙他……好似並沒有放下。
柳時暮闔上眼眸,聆聽耳邊吹過的風,樹影間的蟲鳴,直至天暗。
—
姜樾之自那日之後,照常生活並無異常。偶爾聽見戶部準備大選熱火朝天,也心平氣和的過耳。
茶香裊裊,丹桂開得正盛,春蘭折了幾枝插在青釉面花瓶里,整間房秋意盎然。
何氏笑著將錦盒推了出去:「這是城南幾處地契和商鋪,你也到了該管事的年紀了。先學著打理,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
姜樾之只是看著那錦盒,沒有伸手去接。
何氏心裡也在滴血,這送出去的商鋪,可都是靖國公府收成最好的幾家。要不是老太君在背後盯著,這幾家鋪子怎麼著也不會落在姜樾之手裡。
姜樾之推了回去:「這地契還是母親收著吧,樾之跟在後頭學學便可。」
何氏忍痛又推到她面前:「本就是給你準備的陪嫁,你收著旁人不敢多言,也不用擔心有人會嚼舌根。」
不用說,她話中指的人是莊氏了。
再推辭便顯得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多謝祖母母親的信任,樾之定會好好打理。」
何氏笑著頷首:「你回去吧,這裡頭的東西你好好看看,有機會也出去轉轉。」日後入宮,可就沒有這般自由了。
雖然對這個女兒沒什麼感情,但這句話倒是真心的。
「多謝母親。」姜樾之收了錦盒欠身,「五公主前段時日下了帖子,不巧我病著。這幾日好些了,估摸著殿下應該也從行宮回來了,樾之去五公主府上拜訪。」
何氏揉著太陽穴,聲音不情不願:「算了,你去吧。不過,五公主喪夫,又不受皇后娘娘待見,日後你成了她的嫂嫂,她心中指不定如何不忿,你自己小心些。」
何氏知道二人自小的情意,如何勸她也是不會聽的,乾脆將話說明白了,希望她能擦亮眼睛。
姜樾之怔愣片刻:「多謝母親提點。」
九月初的節氣已然蕭瑟,滿地金黃落葉,她上回出門還是中秋的時候。半個多月過去,盛京已然是另一副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