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暗示不可謂不明顯,在場之人還有誰聽不出來。
章老太君勝券在握一般笑著,就連靖國公臉上都光彩熠熠。
祁曄也不知為何,臉上的笑極其真誠,起身對孝淵帝一
揖:「父皇說的是,姜大娘子獨一無二,確是要配世間最好的兒郎。」
姜樾之瞥向他,祁曄迎著她的目光灼灼帶著挑釁,這世上還有除了太子之外更好的兒郎麼。
姜樾之,你日後只能嫁給孤了。
從他的眼神里,姜樾之讀出了這句話。
明晃晃的占有,她心中像是堵著一塊輕飄飄的棉花。明明不重,卻堵在最讓人難受的地方,吐不出咽不下,呼吸不了,好似要被活生生憋死。
就好像姜家上下一直強加給她的束縛一般,嘴上滿是恭維稱讚的話。
家族興旺,氏族榮辱,滿門榮耀,為何會全加注在她身上?
為何,每個人都這麼說。
每個人都在逼她。
姜樾之深呼吸,壓住心口處好似要湧上的氣血。雙手高舉在額前,深深一拜,她聲音清朗,如烈日之後的甘霖,迴蕩在每個人耳邊。
「臣女,謝過陛下盛譽。」
因著這一出,之後祝賀的人大家都再無心思在壽宴之上。
倒是靖國公夫婦這邊,前來敬酒的人絡繹不絕。
陛下那幾句話,便是在昭告天下,姜樾之是他看中的兒媳婦。
更有甚者,從中分析出更深的意味。
陛下雖立了太子,卻仍然放任六皇子培養自己的勢力,甚至十分樂見其成。
太子出征,好似又在為這個身份不顯的東宮一脈添磚加瓦。
除了註定退出奪嫡的七皇子之外,陛下坐山觀虎鬥,看兩位皇子發展自己的勢力。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讓他的兩個兒子相互牽制,互相制衡。
姜家與虞家,實力相當,君心難測,不到最後誰能說皇位落在何家。
今日一事,叫人琢磨出一些別的味道來。
非陛下屬意誰繼承大統,而是那位姜家嫡長女,心屬是誰,誰為下一任君主。
陛下甚至為此,將兩個兒子背後的勢力都制衡的大差不離。
當這個想法躍然紙上時,無論是誰都是心中大駭。她憑什麼,憑什麼能決定一國之君的歸屬?
這簡直是個荒謬的想法,需得儘快拋出腦外,可又有很多人心存懷疑。
這個荒謬的想法,不會是真的吧?
祁元意面色發白,握著酒盞的手用力得發青。
九公主饒有興味地環視所有人,自然忽略不了那一對兄友弟恭,背地裡延伸出來的戰火卻好似要吞噬整座皇宮。
她高舉著杯,也不知要敬給誰,不過好似是對著姜樾之的方向。
樾之啊樾之,本宮真想近處瞧瞧你如今的表情。皇室之間的暗流詭譎,這趟渾水,非得由你來攪動不可了。你可不能幹乾淨淨,置身事外啊,你要同我一起,跌入泥潭,這一切,才好看啊。
孝淵帝前往偏殿更衣,全公公屏退了所有人,獨自上前服侍。口中的話欲言又止,眼神飄忽不定。
孝淵帝冷哼一聲:「想說什麼就說吧,藏著掖著的可不像你。」
全公公不吐不快:「陛下,您今晚可真是失言了。」
孝淵帝揉著太陽穴:「還是人老了,心中的話藏不住了。眼看著枝枝越發亭亭玉立……」跟隨著是一聲極長的嘆息。
全公公也有種物是人非之感:「如今可算是把姜娘子架在烈火上炙烤了。」
孝淵帝冷哼一聲:「老六今日這一出不就是為了做給朕看的,他們母子倆打的什麼主意,朕還能不清楚麼。」
全公公褪下他的外袍:「那陛下是如何想的?」
「老六狡猾的和狐狸一樣,倒是像他舅舅。就是這老三,太執拗了些,也不知像了誰。」
全公公一聽,哪能聽不出孰近孰遠啊,順著他的話道:「自然像陛下您啊,這份執著,與您年輕時候可謂是一模一樣。」
孝淵帝開懷大笑,隨後一股憂傷攀上心頭:「執著可是無用的,落得和朕一個下場,半生去懺悔,還有什麼用呢。」
全公公嘆息著:「那陛下能同意楚家娘子入東宮麼?」
太子中意楚千瓷不是秘密,陛下對太子寵幸楚氏罪女一事當做不知,可就這麼放著也不像回事。
「皇宮養個閒人罷了。」孝淵帝攤開手,任憑他伺候穿衣。
全公公面上帶笑,將那充滿酒氣的外衫整齊疊好,又攙扶著陛下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