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樾之輕哂,跟在他的腳步後進了正堂。
堂中章老太君與太子分坐上首,下人們奉上茶點,二人談笑風生,也說起這三年祁曄在戰場上的見聞。
「那烏可烈狡猾得很,當時竟下了個空城計,我與陸檀差些喪命在小關城。不過幸虧陸檀及時發現一條通往山上的路,雖損失慘重,好歹也帶了一部分人撤離。」
章老太君也是上過戰場的,如今聽到這些亦是憤慨:「烏可烈的老子曾敗在我們兩口子手上,沒想到生出的兒子比他還要狡猾。」
「烏可烈此人深受北蠻大汗重用,若繼續放任其,日後必定成為我國心腹大患。」
章老太君聞言點頭:「不錯,太子有這份遠見是大昌之福。」
太子面色緩和下來:「也得多虧老國公這些老臣為大昌打下堅實的江山。」
幾番相互恭維下來,氣氛還算融洽,靖國公原本還擔心太子心中會有所芥蒂,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章老太君咯咯笑著,在談論到兵法時,目光一轉道:
「說起來,戰事最艱難的時候,樾兒這丫頭成日關在老爺子的舊書房。說是要看看祖父留下的手札,為殿下想出一個致勝之法。」
姜樾之用帕子捂了捂嘴,為難道:「祖母,殿下面前你提這個做什麼,誠心要樾兒難堪了不是?」
章老太君笑容越甚,輕拍太子的手,真像一個慈愛的長輩:「小丫頭還害羞了,她拿來我瞧過,倒是看明白了她祖父的用兵習慣。可其中的漏洞敵人一眼就能瞧出,真送去前線,未免讓人笑掉大牙。」
滿堂之中,皆是歡聲笑語。祁曄面上也掛著笑,語氣卻平平:「戰場上瞬息萬變,表妹能有這份心實在難得。」
何氏插話道:「樾兒就是太擔心您了,聽聞您被困,急的飯也吃不下。我呀只好帶她出門散散心,去慈安寺燒香拜佛,保佑殿下能平安歸來。」
莊氏也不甘示弱:「就是就是,我們都為殿下您擔憂,還為慈安寺佛祖重塑了金身,只願殿下早日得勝歸來。」
何氏背地裡瞪了她一眼,二人眼神交鋒,誰也不讓誰。
章老太君輕咳了一聲,提醒了二人不得放肆,又對祁曄道:「婦人無知,只能靠這些迷信來安撫自己,讓殿下見笑了。」
祁曄:「無妨,二位舅母人善,北境百姓們都該感謝二位才是。」
姜樾之借著喝茶的姿勢掩蓋了唇角的譏諷,太子這陰陽怪氣的本事,當真是越發精幹了。
「時候不早,府中準備了午膳,殿下用過膳再回東宮如何?」
祁曄不好推脫:「聽老太君的便是。」
將近六月,風中已然有了幾分初夏的燥意,祁曄被人帶著前往正堂用膳。
東宮右內率蒼葭找到了太子,公府下人心領神會往旁避了避。
蒼葭行禮後沉聲低語:「殿下,陸小將軍那傳來消息,涼州的事已經辦妥。」
祁曄點頭:「好,既然如此讓他趕緊回京,母后生辰要到了,務必讓他在此前趕回。」
「是。」
祁曄斂眉沉思,陸檀跟隨他多年,其忠心必不用質疑。只是他似乎對姜樾之格外留意,會不會對姜家……
祁曄走了幾步,目光卻被不遠處一道身影吸引。那人身著瑩白單繡蓮花曳地長裙,頭上別著一隻玉簪,腰肢盈盈一握。美人窈窈婀娜,只餘一個背影便讓人遐想。
祁曄哪能不明白這種小把戲,當即重重地咳了一聲,美人似乎受到了驚嚇,渾身一顫,惶惶地回過身來。
祁曄方才看清,這不是二房家的女郎,叫什麼名字他已經記不清了。
姜獻月緩步走來,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見過太子殿下。」
祁曄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髮髻上那支玉簪。
這身裝扮……
「起身吧。」
祁曄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讓姜獻月有些捉摸不透。
「這下人怎麼回事,怎好讓殿下一人在此。」姜獻月語氣嬌憨,話語雖是責備,卻聽的人酥麻。
如此祁曄也不好過於苛責,只道:「事出有因,是孤暫時屏退左右。」
姜獻月笑眼彎彎:「殿下真是心善,免了他們受罰。」
祁曄抿著唇,小丫頭不過到他下巴,看他時還需仰著頭,眼裡是藏不住的崇拜和青睞。
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喜歡這樣眼神。
「二妹妹——」
聽到熟悉的聲音,祁曄下意識皺起眉往聲音處看去,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