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一番,道:「比想像中的境況好。」
「這怎麼說?」
他壓下這些時日埋在心底的失落與不甘,面無表情道:「太后母家依然待在琅琊郡,沒有帶兵往大興宮而去。不過太后倒是打出我已崩逝的旗號,重請太上皇掌權,只不過太上皇如今病重在床,無法動彈,於是太后以此垂簾聽政,這些時日尋藉口,在朝中換了幾個賀氏一黨的人。」
「而太后撤下的不少官員,皆是關隴貴族。」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雲夭接過他手中的牛角梳,一邊梳頭一邊瞭然道:「既然琅琊方沒有發兵,那便是好事。畢竟戰事一起,這一路的百姓,又要被其無辜牽連。」
「你倒是滿心都是大鄴百姓。」蕭臨低著頭諷刺一聲,不過雲夭並未從中聽出更多的,「我準備,等回到大興城後,召見賀氏家主入京師,同時調集大興城周邊以及洛陽兵力。」
蕭臨話沒說完,雲夭卻立刻聽懂,道:「陛下是想,在半路直接劫殺賀家家主?」
「嗯,你倒是聰明。」蕭臨點點頭,「擒賊先擒王,硬碰硬並非上策。我大鄴,確實不能再損失更多兵力了。」
……
此時的大興城已經入了冬,蕭瑟而冷冽,草木不生,寒風打過窗欞時,還能聽到嗖嗖聲。
早朝之上,太極殿內,太后坐在珠簾之後,看著下方群臣爭執。
如今四處皆有蕭臨身死河西走廊的傳言,雖竹青等人還未回朝,卻也是人心惶惶。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這一流言,本就不安分的朝臣們皆在此刻趁機作亂起來。
朝中剩餘的大臣皆被太后試圖收買過,可其中無動於衷,又讓人拿不到把柄的,便是崔家,趙家,宇文家。
刺頭似的讓太后心煩。
太后意圖將自己信任之人安插至總管府大都督一職之上,原本的大都督是蕭臨的人,可此涉及兵權歸屬,太后尋了人錯處,將其從職位上撤下。
爭吵愈甚,宇文太尉站出,道:「如今原大都督秦將軍以權壓人,私自吞併良田之事,還尚未有定論,老臣看來,此時爭論大都督歸屬,似乎有些為時尚早。」
宇文太尉本就是三朝元老,話語權頗高,此話一出,眾人片刻噤聲。
薛樊則不屑一顧,笑道:「太尉真會說笑,人家苦主都已告達天廳,整個大興城百姓都看到了。難不成太尉大人是與秦將軍一夥,真成了那欺壓良民之人?太尉大人不是最在乎民意麼,莫不是所謂民意皆是說笑。」
自蕭臨戰死的消息傳來,太后便迫不及待除去中書令,將薛樊安插此職。
薛樊說完後,轉頭與珠簾後的太后悄悄對上視線,接到她指示後笑笑,繼續道:「無論三司查否,此時此刻,定然不能讓秦將軍這等小人做在這樣的位子上,手握重兵。薛某提議,先讓人暫代此職,等秦將軍案子查明後,再做最終決定。」
這提議雖然明眼人都知曉是薛樊權宜之計,可卻又尋不出錯處,便閉了嘴,不再爭論。
太后正想下朝,起身之時,一冷冽之聲從太極殿門口傳了過來。
「薛大人真是好大膽子,將我大鄴律法擲於泥地。律法中已闡明,三司最終定罪之前,留原職辦事,薛大人與太后莫不是忘了?」
這暴戾的氣息與威壓隨著話音落下而布滿殿內,太后瞪大眼睛震驚地踉蹌,沒想到竟直接從上方台階摔下,好在台階不算高,並未摔傷,只是丟了臉面,失了禮儀。
不是傳言說他死了嗎?
眾人轉頭看去,見竟真是消失數月之久的蕭臨,看起來毫無受傷的痕跡,倒是一如既往的張狂與陰冷。他面無表情,身著龍袍,反著太極殿內的金光。
身後跟隨的福禧,帶著同樣蔑視的神情一掃眾人,並將蕭臨請上龍椅。
太后站穩後,不敢直視蕭臨神情,只是試探道:「外面皆傳皇帝遇險,不知如今可安好?」
「太后真是越老越糊塗了,莫非此刻,朕還是鬼魂不成?」蕭臨陰仄仄嘲諷,又看了一眼下方雙腿打顫的薛樊,「秦將軍一事,交由三司協會審,這期間,繼續擔任大都督一職,重愛卿可有異議?」
薛樊心下慌張,自然道無異議。
也為自己的處境開始感到恐懼起來,可他目前還無甚錯處被抓到,之前中書令貪污可是證據確鑿,既然職位空懸,他被太后調到此職上並無不可。
這般想想,他逐漸放下心來,或許是他把蕭臨想的太過厲害,其實不過一個還未加冠的毛頭小子罷了。
太后賀氏,在琅琊可還是兵權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