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他們作甚?」蕭臨呼吸有些沉重起來。
雲夭思索著該如何開口,道:「在離開大興城前,我發覺太后與那薛樊有一腿,曾經她又想方設法,想讓薛樊做上尚書右僕射的位子。此次出巡,宮中無主,我心中有些擔憂,便讓江雪兒暗中監視太后,若有任何可疑之舉便告知趙思有。」
蕭臨思索著,道:「嗯,賀氏一向蠢蠢欲動,太后母族也是關隴貴族出身。如今看著朝廷暗中有意無意剷除這股勢力,為了自身利益,確實是有極大可能,直接尋機會造反。」
「不過,我卻不知薛樊之事,你倒是了解的透徹。」
「身為陛下的謀士,自然得事事眼觀鼻,鼻觀心。」
雲夭垂眸,說出了自開始西巡後便一直擔憂之事,「我怕就怕,這次西巡出了意外,賀氏直接趁機在大鄴起事,分裂大鄴,惹得國家動盪不安。」
「嗯,不過這也有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雲夭不解。
「嗯。」蕭臨頷首,「剷除賀氏一族,需要尋到正當由,若是他們趁著我西巡,便造反,那就是將抄家斬首的由親自送到我的手上。」
雲夭思考一會兒,反應過來,「這麼說,其實你在大興城附近還有其餘賀氏並不知曉的兵力?所以才並不懼怕賀氏控制大興城?」
「嗯。」蕭臨勾唇,「你真以為我昏庸至此,將大興城兵力全部帶走西巡麼?只是此次,吐谷渾、高昌這等小人做派,我雖有些許猜測,卻沒想到他們真的敢。」
雲夭慢慢明白過來,此番西巡,明面目的為震懾西域諸國。可若西域諸國皆真被大鄴所嚇破膽,那對於突厥來說並非幸事,所以才有了趁大鄴皇帝親臨河西走廊,提前勾結吐谷渾與高昌之事。
「雖然大鄴損失慘重,可以兵力來看,敦煌一戰,還是極大可能以大鄴勝利而告終。」雲夭發愣,喃喃自語,「而此次西巡,除了這兩國外,西域諸國使臣皆集結於敦煌。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看向蕭臨,漸漸清了蕭臨必定西巡的真正目的,不由開始冷汗淋漓。
此次西巡,若是諸國朝見,相安無事,定然能為之後征討突厥打下強力的基礎,切斷突厥與西域諸國的關聯。
而若是發生動亂,諸國皆因聯軍死了使臣及王子,那突厥所惹怒的,便是除了吐谷渾與高昌的整個西域。屆時攻打突厥,便可同時調動西域諸國的聯合兵力。
所以這才是蕭臨西巡的真正目的。
可他沒有想過,萬一出了差池呢?
為了攻打突厥,真的值得麼?
這樣雄心抱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他,未來真的能放棄攻打西域麼?
「怎麼?你覺得我太過冷酷?」蕭臨冷笑。
雲夭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冷酷,也不算。突厥兵強馬壯,多年侵犯我大鄴,每每破城,便是屠城血洗。我生活在榆林這麼多年,怎會感受不到大鄴百姓對突厥的憎恨。」
「畢竟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而吐谷渾與高昌,這次沒有出兵,未來也一樣會聯合突厥出兵大鄴,那時沒有十五萬將士守在玉門關與敦煌,只怕死傷更是慘重。」
「嗯,此次吐谷渾與高昌兵敗,損失不小,幾年內,至少在征討突厥之時,將無法再聯合其對我大鄴發兵。」
「只是……」雲夭看向他,眼中帶著愈發複雜的情緒,「你沒有想過,刀劍無眼,身為皇帝的你,萬一在這次戰場上出了差池,又該如何嗎?」
蕭臨頓住,沒再說話。
他的差池,他似乎確實從未想過,好似從有記憶起,便沒想過。
藤條抽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說實話,並不好受。
似乎在母妃的眼中,他並不需要在乎自己的安危與感受,他只是承擔著他人情緒的一個載體。
時間長了,他在自己眼中也是這般,所以每一場戰役,他都沖在最前方,並非是不懼死亡,而是,他好像習慣了被抽打。
他曾經是承擔母親痛苦的載體。後來是承擔將士們恐懼的載體。
那雲夭呢?
好像……什麼都不是。在她面前,他只是單純的他。
時間慢慢過去,雲夭講著自己對太后的擔憂,回過神時發覺他早已有些神志不清,雙眼充血,無法每一句話都回答,也無法每句話都聽進去。
額頭上淋漓的汗液將他鬢間髮絲浸濕,整個人似乎在無法自控地顫抖。
雲夭嚇得變了臉色,立刻起身,卻被他忽然抬手抓住手腕,又拉下坐了回去。
他手力氣很大,卻不自知,抓得雲夭手腕吃痛。
「你去哪裡?」蕭臨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雲夭微微蹙眉,忍著手腕的酸疼,溫聲道:「我叫巫醫進來,順便去打盆熱水,給你擦擦身子,你出了許多汗。」
蕭臨卻依舊沒將她放開,只是搖搖頭,說話已經有些牙齒哆嗦,口齒不清起來,「夭夭,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