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一天,所有國家都匍匐在朕的腳下俯首稱臣,朕也會讓他們匍匐在你的腳下。無論你是何身份,有朕在的一天,便有你的一份尊榮。」
多麼輕狂的言語啊。
雲夭心中並非無絲毫動容,可是她此刻,忽然在他眼中看到了這份不可撼動的自尊。她忽然意識到,眼前的皇帝,其實還未加冠。
為什麼她到此刻才意識到呢?
或許因著他太過強大,太過霸道,她總站在其身後,背陰於樹冠之下,總給她已年近三十的錯覺。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宏願,而他也確實有著開疆擴土的能力。
可是,她知道結局,他會失敗,他會戰敗於吐谷渾,大鄴會徹底崩裂。而造成這一切的,便也是他那不可撼動的宏願。
她該如何是好?
即便不願在此刻打擊他,她還是開口試圖道:「陛下已經是天子,如今西域萬國已然匍匐於陛下腳下,此番西巡,已是震懾,還不夠嗎?」
蕭臨不解,「這如何夠?即便這諸國前來朝拜,卻並非心服。」
「陛下何須與始皇帝做比較?如今大鄴統一,表面國富兵強,可才經歷過政變,災荒,而北部突厥,以及南部前衛國貴族也仍不穩定,這麼多問題,豈能幾年內便全部解決?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延續一個國家,休生養息才是正道。」
「婦人之仁!」
「陛下,拔苗助長不可取!」
「行了!」蕭臨面露惱意,本以為告知她此生志向,竟被她如此反駁,「你也知曉我大鄴國富兵強,區區西域小國,何足掛齒?朕這一生,還從未打過敗仗!未來也不會有敗仗!」
他還是如此自傲,雲夭抿唇道:「若是有呢?」
「什麼?」
「陛下,若是未來打了敗仗呢?若是整個大鄴因那一場敗仗而亡呢?」
「絕不可能!」蕭臨聽這不吉利的話,更加惱怒不已,實在不明白雲夭腦中在想甚。
「那陛下,若是……我因那一場敗仗而死呢?」雲夭眼中再次溢出難以控制的悲哀。
「你究竟在說什麼?」蕭臨不解,轉開頭不再看她,只是看著眼前廣闊的疆土,「你說的,不會發生,你不必再勸朕。朕將自己的志向告訴你,便是讓你等著享受勝利成果,不是讓你如此掃興。」
雲夭不再說話,心中萬分失落難捱,轉頭看向蕭臨望向的方向。一望無際,實在太過寬闊,太過宏大,太過孤獨寒冷,也太過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她承受不起。
她想要的很簡單,只是活著而已。
夜間的寒風越來越大,雲夭冷得打顫起來,蕭臨深呼吸平息著腦海中的怒意,轉眸看了一眼她弱小的模樣,將自己身上的絳紫色披風解下,披到她的身上。
溫暖瞬間席捲全身,那披風上還殘留著龍涎香的味道,她將腦袋埋在白狐毛中,深吸了一口氣,卻依舊沒能驅走心底悲哀。
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蕭臨心軟了下來,溫聲道:「好了,其他政事,朕允你參政。可這等擴土打仗的大事,你既然並非擅長,便乖乖聽話。」
雲夭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眸不再看他。
蕭臨嘆息著將青驄馬牽來,扶著她翻身而上,他落坐於她身後,如來此地一般,將她緊緊桎梏在懷中,往城中而回。
這次返程速度慢了許多,沒了來時那般激烈。雲夭躲在溫暖的懷中一語不發,只是吹著迎面而來的涼風,從重生走到此刻,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與無力,似乎無論如何努力,未來都未真正改變。
蕭臨對她的表現並沒有多想,只是將她送回她所在的牙帳後,便離去,繼續接待高昌使臣。
深夜萬籟俱寂,過子時後,雲夭走出牙帳,看著巡邏的士卒,以及主營方向,猜到他定然已經沉睡。這些時日的接待,讓他疲憊不堪,她看得出來。
只是此刻她忽然有些心累,於是喊來專門負責護佑她的天鷹道:「我不想待在這兒了,明日清晨,我要回大興城,你送我吧。」
天鷹瞪大了眼睛震驚不已,「那陛下?」
「陛下那邊我會留信,他本就不想我跟來西巡,早些回去也好,不會怪罪於你。」
「……是,雲姑娘。」
第43章 救他!
翌日清晨,蕭臨從牙帳中起身,昨夜與雲夭一番爭執不快,導致他一直到黎明才堪堪入睡。
他將這個多事的麻煩女人送回帳中後,便決定一夜都不她,省的她總拎不清自己身份,時時刻刻都想著管束自己,明明他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