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這不是唐二嗎?唐堯,你當初弄死我兒子的時候,想過這一天嗎?」陳念國笑著問,「你們怕了?好,好啊,所有唐家人都給我跪下!跪下給我磕頭!我就考慮饒了他!」
水生在譚刀攙扶下走上來,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血人。小寶穿的衣服全變了顏色,他的世界也鮮血淋淋。
「好,我給你跪下,你放了他。」水生這就要彎腰。
「不許!不許跪!」已經不再激怒陳念國的唐譽突然開口,沒了動靜的助聽器成為了擺設。他聽不到陳念國和家人提了什麼要求,但是看著二大媽的姿勢,他就猜出要下跪。
唐愛茉看著唐譽耳朵上沒有閃光的助聽器,就知道這時候說話沒用了。她連忙打著手語,全唐家人都會的手語:[兒子你不要開口說話,別說話。]
「不許跪,誰也不許跪下!」唐譽看得懂母親的哀求,但過不了心裡那一關,「如果……如果你們有誰跪下,我就……不如讓他殺了我!」
[你不要說話了。]唐愛茉焦急地打著手語。
「誰也不許,誰也……」唐譽勉強地睜著右眼,忽然間,一道身影走進了屏幕里,走進了他無聲的世界。
白洋連走這幾步都十分費勁,他懷疑自己已經死了一半。
他記得自己有一次抱唐譽太用力,唐譽都嘀咕著說疼。陳念國你真有本事,把他弄成這樣。
隔著屏幕和距離,兩人遙遙相對。唐譽想要看白洋的唇語,但屏幕太小,他註定「聽不到」白洋的話了。
「……能和我說一句『生日快樂』麼?」唐譽看著他的臉,第一次發覺自己真的是一個殘疾人。可能是從小佩戴耳蝸和助聽器,又學了唇語,唐譽從來不覺得自己差在哪裡。他的家人朋友,全部因為自己學了手語,溝通從來不是難事。
但現在,打回現實,自己聽不到。
站在投屏前的白洋又是那麼倔強,一臉不甘,他一字不說,又用行動和表情「說」得足夠明白。我是肯定不會和你說「生日快樂」的,你做夢。我說了,你就要走了。我就不說,我讓你不捨得走。
唐譽也無奈地笑了一下,討厭死了。
緊接著,白洋的手伸向了旁邊的沙發。在扶住之後,他的腰彎了下去,筆直的腿也沒了驕傲和倔強,拼湊不出他維持的高自尊。
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失去了媽媽,失去了跳高,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攥著彩票無法兌換,但如果還有機會,白洋還是願意和命運討價還價,把自己本人放在賭桌上,再和命運求一次。
你總說我高自尊,把尊嚴看得比你還重,那我不要了。
因為我……真的沒招了。
白洋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來,跪在他愛人面前,求他別走。
還不夠的話,我還有這個。我再和命運求一次,你不要走。
白洋摸向褲兜,拽出了一串金色。
第122章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求人。
但是我求你,好嗎?
往下跪的幾秒裏白洋毫無知覺,只剩下腦子裡在過電影,好似他童年的走馬燈。有一年白暉偷了東西,讓人抓了個正著,失主要報警,媽媽求著人家,擔心一報警就完了,影響自己的前程。可小時候的白洋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和「前程」二字無關,白暉遲早要出大事。
失主很生氣,讓他們給他跪下。當時屈南還在旁邊,幫著一起想辦法,白洋直截了當的,不帶任何猶豫就跪下了。
只要不報警,他抽自己嘴巴都行,讓他幹什麼都行。但是,白洋也對自己下決心,這是他最後一次跪下求誰,今後無論再發生什麼事,他都要站得光明正大,他都要頂天立地。
後來他站上了,無數的領獎台在閃光燈的襯托下變成了人生巔峰,他在台上站得比任何人都高,比亞軍、季軍都高,那就足夠了。
他再也不要求誰,再也不要跪下,再也不要失魂落魄,再也不要屈居人下。
但那些支撐著他走下去的自尊成分,他不要了。人生總有一個人,讓他認命服軟。你不讓唐家的人跪下,我不姓唐,我來跪,你回來。
唐譽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又出現了幻覺,這不是真的。白洋怎麼會這樣?白洋絕對不會這樣。
屏幕裡面那個是真的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就太好了。如果是真的,那唐譽只會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