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保才是人的第一本能,不是嗎?況且,白洋又不知道自己會來,來小寶都不知道自己會來,他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表演這麼一出勇敢。
這一切都是水生的推測,但是當醫生和護士開始準備縫針,白洋主動捏合住傷口時,推測就成為了真相。
「用不用打麻藥?」唐譽彎著腰看,「縫多少針?」
「不用麻藥了。」白洋率先拒絕,這種地方要是打個麻藥,不知道還要提前做多少麻藥過敏測試,趕緊縫趕緊完事。
「可是……」唐譽還不能接受。
「就縫幾針而已。」白洋原本還想嗆幾句,一想到人家的長輩就在身邊,算了。
等到真開始縫針,唐譽反而不看了,走遠了。他應該是聽不到那麼細微的震動,然而耳朵里卻有了清晰的震感。針尖如何穿透皮膚,線如何拉扯著傷口兩側,這些細節都在耳朵里進行著。醫生說要縫5到6針,唐譽只覺得這幾針真是周折忐忑。
直到水生過來,告訴他已經縫完了。
剛剛縫完的傷口周圍呈現出塗了藥水的黃色,白洋不能說它很疼,只能說仍舊處於自己的忍耐範圍之內。還沒等到他開口,輪椅又動了,這一回推輪椅的人從譚玉宸換成了唐譽本人。
「去檢查吧。」唐譽牽強地笑了一下,嘴角很僵硬。
都進來了,檢不檢查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白洋又被推進不知名的套間裡,很明顯這就是他這幾天的病房。護士拿來病號服,白洋心裡有些沮喪和抵抗,但還是換上了。
「把他衣服扔了吧。」唐譽等到他換好才進屋,轉身和老六說。譚玉宸也這樣想,那些衣服反正都不能要了。
「現在我去哪兒?」白洋主動坐上了輪椅,破罐子破摔了。
唐譽再一次握住輪椅的雙把手,先把他推出了套間。這回是來真的,不是縫針也不是換衣服,白洋曾經以為這種場面只在電影裡出現過,反正當幾個白大褂同時等待自己的這一秒中,他很震驚。
唐譽這是給自己搖了多少專家號?他以為自己絕症了吧?
「劉主任,就是他。」唐譽把輪椅停在桌邊,「您看看從哪裡開始檢查最快?他有習慣性的嗑藥歷史……」
「不是!」白洋立即打斷,「是止痛藥。」
「強效止痛藥,隨時隨地帶在身上吃,你還說不是嗑藥?你都吃成習慣了!」唐譽反問。
「行,行,聽你的。」白洋又看到了水生,你帶家長,我不跟你唱反調。
「要不你自己先說,省得醫生大費周章從頭檢查到腳。」唐譽也不和他一來二回,「先說說你那個強效止痛藥是治療什麼的,你平時哪裡疼?」
眼前被唐譽稱作劉主任的醫生也走了過來,很是耐心地說:「請你相信我們的醫術,也相信我們的醫德。不要和醫生對著幹,我們是來幫助你的。」
他這樣說是有原因的,因為這個唐譽親自送過來的人很明顯諱疾忌醫,溝通不好就容易發生醫患糾紛。白洋有種很想抽一盒煙的衝動,沒想到連醫生都看穿了他。他此刻不太舒服,飽含著一絲恐懼。
「小寶。」水生忽然開口,儼然這裡頭有大事,「要不然,咱們到外頭去等。」
「我不走。」沒想到,唐譽這回也不客氣了,他看向白洋,一瞬間,所有的目光交織成一個聚光點,落在白洋所穿的病號服上。
白洋沒說話,只是面頰不太自然地紅了。明眼人一瞧,這不是害羞,也不是激動,是忍耐。
他在忍耐什麼,應該是劇烈的無法承受的痛苦,讓他還沒開口就蹙眉,額頭濕漉漉一層汗水。唐譽也禁不住額頭一層汗水,當白洋的手臂動了一下時,他的胃也跟著緊縮了一下,兩個人好像被同一股力量拉扯著,煎熬著雙方。
「我自己說吧。」白洋挽起了褲腿。
他不願意說,打死也不想說。然而他也明確感知到了唐譽的擔心,那一份……當著他長輩,毫無顧忌的擔心。白洋好似身處壓力機當中,被這份擔心壓住了,他只能彎下腰輕輕挽著寬鬆的褲腿……
就這樣一卷又一捲地挽起,一直將褲腿挽到了膝蓋上。
譚玉宸剎那間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水總。這……這是什麼傷?
劉主任倒是蹲下了,認真地捏住白洋的右膝蓋。動手術的位置好似給在場每一位醫生都翻開了教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