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公就跟著他,一道去了帝君那裡。
「皇上駕到。」
帝君陳涵坐在梳妝檯前,透過鏡子看著朱承啟一步步走進來,一向知書達理的他並沒有過去行禮,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死到臨頭,就不用再假模假式的討好這個人了。
朱承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著一襲明黃的常服長身而立,他啟唇:「你們都下去。」
陳涵沒有回頭,看著銅鏡里的皇帝,皇帝濃郁的眉毛微微蹙起,十分俊逸雅致。
他是武將之子,永宣帝有意將他指給朱承啟做正君。
陳涵還記得第一次見朱承啟時,是家的後院中,那時候他才十四歲,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
知道太女要來,他是如何的害羞與緊張,因此彈琴都不小心撥錯弦,一曲《鳳求凰》彈到一半戛然而止。
「若不是你所愛之人,這曲子還是不要彈了。」
朱承啟背手走過來溫聲道,稍稍停留了一會兒便轉身走開了,陳涵注意到他手裡拿著一卷書,是《九章算術》。
陳涵永遠記得那修長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交錯的光影之中。
朱承啟那天過來是想勸他悔婚,並保證永宣帝不會怪罪於他。因為陳大將軍是和永宣帝出生入死的袍澤,況且這婚事永宣帝提起時,沒有旁人在場,也沒有正式擬旨賜婚。
陳涵卻紅著臉低頭,說他聽母親的。最後這婚事還是成了。
從一開始的臉紅,到眼睛紅,現在陳涵的心裡只有恨,他挺直了腰背,望著鏡子裡的朱承啟道:「皇上,您應該聽說了,臣侍有了。」他頓了一下,一字字說:「當然不是您的。」
殿中一片死寂,守在門口的陸公公驚得目瞪口呆,連頭都不敢往迴轉。
朱承啟面色如常,默默聽他繼續道:「我既然做了,便不怕傳出去,我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當今聖上是個什麼人。」
然後陳涵站起來,慢慢朝朱承啟走過去,紅著雙眼,攥拳咬牙問:「皇上,您怕嗎?」
朱承啟挑眉,依舊不作回應。
「您為何不說話?不叫人來懲治我?」他問完之後,馬上又自問自答:「因為你內心有愧,因為你不敢叫人知道這些醜事!」
說話間,他已經將「您」改成「你」,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你娶我來,就是想掩人耳目,好蓋住你醜惡嘴臉!」陳涵說著說著,向前又進了一步,盯著朱承啟:「你不配做皇帝!更不配做女人!」
他聲音克制,卻還是很大,陸公公默默走開了,恰好撞見太帝君被人簇擁著過來。
「太帝君。」
太帝君腳下一頓,問陸公公:「怎麼回事?」
「您儘管將臣侍與陳家斬盡殺絕,好讓天下人都知道您被戴了綠帽子,知道當今聖上是個床笫無能的斷袖。」陳涵說完,朱承啟後退兩步,腿一曲就坐到鳳紋雲墊上。
朱承啟抬眸靜靜掃了一眼陳涵,終於開了口,溫聲問他:「孩子母親是誰?」
朱承啟從始至終都是一臉平靜,說這話時一如從前那般從容溫和,陳涵再也忍不住哭了。
哭得梨花帶雨,邊哭邊說:「皇上真想知道,臣侍不怕說出來,這孩子是我和禮部侍郎楊大人的!」
殿中聲音傳了出來,帝君聽這話,臉色一沉,丟下一臉驚慌的宮人,提步向殿內去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79章 【一更】
方才陸公公向太帝君見禮的動靜,朱承啟在殿內就聽到了,想必陳涵也知道這時太帝君在門外。
但陳涵絲毫不慌,似是故意將「楊大人」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生怕門外人聽不到一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帝君闊步進來,滿面慍色。
陳涵看了一眼太帝君,銀牙咬住下嘴唇,留下淡紅的壓痕,他知自己身為帝君卻做下這等錯事,就算朱承啟不殺他,朝中大臣也不會放過他的。
但他心有不甘,太帝君的到來非但沒有遏制住他的聲音,反倒令他更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