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回來了,說自己剛剛經過街心,看見她家對聯都貼好了,好奇為什麼這麼早就關門了。
「我們在小區。」鄭星瀝給他說了情況。
沈戍回復了「嗯嗯」,又過半小時,他直接打了通電話過來。
鄭星瀝剛幫方薈從桶里撈了條魚,一時間騰不出手,那邊廚房又煙燻繚繞忙著,她趕緊去找她爸,讓他幫忙把手機拿出來。
「喂,你在家嗎?」
「嗯?在啊,怎麼了?」
「你們家小區是花盛河苑嗎?」
「對呀。」
「嗯。」沈戍笑了聲,「你下來吧,我在你們小區南門口。」
鄭星瀝腦袋「嗡」地一聲,「你說什麼?」
沈戍又笑著重複了一遍。
她側了側身,示意鄭喬生把魚接過去,自己用肩膀夾住了手機,「你真的在嗎?」
「騙你是狗。」
魚剛脫水還在手裡活蹦亂跳著,鄭喬生一邊擼起袖子握著魚,一邊好奇地看著她。
鄭星瀝動作艱難地用小臂把手機夾到桌子上,一扭身,「蹬蹬蹬」地跑去陽台洗手了,腳步聲里說不出的歡快。
鄭喬生好奇地張望著,問:「你這是要出去?」
「對呀。」
她一邊答著一邊鑽到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手還在擺弄著耳垂。
鄭喬生憑藉著養閨女的敏銳嗅覺,察出了不對勁兒,試探著問:「都大年三十了,還出去呀?」
鄭星瀝絲毫不慌地點點頭,從善如流道:「是很久沒見的老同學。」說著蹲在門口把鞋拔進去,「您快給我媽送魚去呀,她還等著呢。年夜飯,可不能開玩笑的。」
鄭喬生還想再問,但她爬起來一溜煙兒就跑沒影兒了。
鄭星瀝一路小跑著進了電梯,趁著下行的功夫,還在反光鏡前整理了一下頭髮。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長長舒出一口氣,之後加速奔出去。
小區門口,有人站在外頭,背對著這裡,身邊站著個行李箱。頭髮後面層次不齊,寬鬆修長的黑色羽絨服款式簡單,背後是個圓形的 logo,上面寫著「華封大學公路車隊」。
鄭星瀝剎住步子,喘勻粗氣後,才抬腳朝他走過去。
似乎是心有靈犀,那人緊跟著便回過頭來,清雋英氣的臉上的笑意在看見她的那刻開了個頭,之後便如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他高高地舉起雙手,「我在這裡!」
行李箱沒了人掣肘,順著傾斜的坡路往底下滾去。沈戍聽了動靜,趕忙彎腰伸手一夠,再回身看,她便已經來到了跟前。
「你沒有回去嗎?」鄭星瀝有些錯愕,這滿身的風塵僕僕,實在叫人很難忽略。
沈戍把箱子撈回來,「沒有,我順路。」
順個鬼的路,他家小區跟自己家小區,一個南一個北。
「你這路順的,還要多轉一趟公交車。」
「那怎麼了。」沈戍抓了下頭髮,眼神真摯,語氣透著理所當然,「可以在今年的最後一天見到你,再轉十趟公交車都行。」
鄭星瀝懷疑自己的心臟有一條統管全身神經的麻筋,只要沈戍敲一敲,便能輕而易舉點到,導致自己血液流速加快,大腦遲鈍。
「你家住幾單元啊?」他問。
「幹嘛?」
「問問,下次好歹可以進小區等你。」
「六棟一單元 0802。」鄭星瀝還指給他看,「就眼前這棟樓,另一邊兒的八層,陽台就是我房間。」
「行啊,會買,這樓層、單元、門牌都吉利得不行啊。」他又抓了抓頭髮,動作略顯刻意。
鄭星瀝這才發現奇怪的地方,「你這頭髮是?」
平日裡整齊乾淨的偏分劉海,這會兒半短不長的斜杵在額前,兩邊的頭髮長度差異明顯,看上去像要啃完又沒完全啃完的西瓜皮。就算是這張臉,也被拖累的從八分賒成了六分。
沈戍悲憤地又拽了拽約等於沒有的劉海,「正月里剪頭死舅舅。我們訓練沒時間出去剪,所以衛教練昨晚特地給我們剪個了頭,喜迎新年。」
然後摩拳擦掌一剪子下去,頓了頓說:沒事,我補救一下。
結果刀刀都等下刀補救,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鄭星瀝踮腳看了看他的頭頂,安慰道:「沒事,起碼沒有給你剪成地中海。」
沈戍掀開耳朵邊的頭髮,語氣悲壯:「可是我的鬢角也沒有了。」
多好看的鬢角啊,離開得太快。要不是自己及時叫停,估計連這塊兒遮羞的頭髮都得失去。
「沒關係。」鄭星瀝挪開他的手,幫忙把頭髮蓋住那塊兒缺損,「長長就好看了。」
沈戍抿嘴,「謝謝,如果你不偷笑的話,我覺得會更有說服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