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路上太過顛簸,唐瓔下了馬車便嘔吐不止,邊吐邊咳,看得黎靖北心疼不已,右手扶著她的肩,左掌不斷撫拍著後背,試圖讓她輕鬆一些。
然而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唐瓔非但未見好轉,反有越吐越猛的趨勢。
黎靖北見狀急喝道:「來人!即刻尋副擔架過來,擺架太醫院!」
「——不必……了……」
唐瓔兩手扶著車輿,猛咳幾聲後對他搖了搖頭,「陛下還是送我回官舍罷。」
眼前的女子面色蒼白,修頸纖長,雙肩單薄,嘴唇毫無血色,一副凜風一掃就要跌落於地的模樣。
黎靖北明白她的固執,心中雖覺不忍,但見她堅持如此,便也只能由著她去了。
天子返京,君王原該沐浴更衣,回朝議事,然他實在擔心唐瓔的身子,遂召來喜雲,簡單交代完宮中諸事後,一路跟去了官舍。
唐瓔的臉色有些難看,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即使到了官舍,嘔吐的症狀仍未減輕。
「嗜睡、舌苔白膩、渾身沉重……」
她摸了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走玉盤,心中不免五味雜陳。
這孩子,來得還真不是時候......
黎靖北知她懂醫,遂不再多言,只安靜地坐在腳踏邊守著她把完脈,柔潤的褐眸中蓄滿了擔憂。
須臾,他問:「如何了?」
「——是滑脈。」
女子的聲音淡淡的,略微有些無措。
話音落,黎靖北猛地一喜,只是笑意還未上臉,便見唐瓔眸含憂思,清潤的面龐上隱還掛著幾分焦慮,一顆熾烈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臟腑若被冰水浸過,沉吟片刻,他強壓下失落,吩咐門外的張己——
「去傳龍太醫,就說……」
他微一抿唇,眸色複雜地掃過唐瓔,「就說朕在回京的途中不慎摔傷了腿,正血流不止,需要立刻醫治!」
康婁聞言從窗邊探出一個腦袋,目光掃向黎靖北行走自如的雙腿,奇道:「陛下,下官咋沒見您龍體受……」
話還未說完,便被張己一肘按了下去。
張己一手壓著康婁的頭,一手朝黎靖北作揖,簡單回了句「是」,領命去了。
唐瓔並未注意窗外的響動,一顆心早已神遊天外。失神間,手掌不自覺地撫上小腹。
「南煙館那回……分明在我月事前不久,怎會……」
氣氛有些僵冷。
黎靖北默然片刻,壓下胸中狂喜的期待,轉眸看向別處。
半晌,才沙啞著嗓音道:「女子懷胎艱苦,生產更是不易,母后生我時便險些喪了命,你若實在不願......」
說著說著,喉頭竟有些哽咽,「我……」
「陛下。」
唐瓔柔聲打斷他,蔥白的玉指覆上男人的手背,安撫般拍了拍,隨後又拉過他的手掌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眸光溫沉。
「一切等龍太醫來了再說。」
君王眼眸低垂,啞著嗓子應了聲「好」。
見他如此,唐瓔心下稍安,微微舒了一口氣——
黎靖北自己不覺得,當他說起「你若實在不願」時,竟連廣袖下的手指都在顫抖。
——他比她更加期待這個生命的到來,只是顧及著她的感受,情願忍痛割愛。
氣氛持續凝滯著,約莫半個時辰後,龍太醫提著藥箱趕到了。
龍大夫行醫四十餘年,雖非太醫院最有資歷的一位御醫,實力卻不容小覷。
昔日在維揚時,唐瓔曾給他當過學徒,雖然只有半年的光景,卻也稱得上人一聲師父,只是龍太醫似乎不太記得她了。
行過禮後,黎靖北直言吩咐:「替章大人把脈。」
龍太醫低眸應了聲「是」,未問其他,連眼神都沒往天子腿上瞟,藥箱一放便垂首來到唐瓔跟前。
「——師父,有勞了。」
女子主動將皓腕遞到他跟前,恭聲說道。
龍太醫聞言眼皮一顫,遲疑片刻,終回了句——
「大人
客氣了。」
他行醫數十年,門徒無數,卻不曾記得收過這樣一位三品大員,還是名女子。然而在深宮行走多年,他早已習慣了裝聾作啞,只聽不問。女官稱他為「師父」,他不敢應,糊弄兩句便是。=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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