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幾乎瞬間猜透了唐瓔的用意,彎眸直夸:「還是阿瓔**。」
墨修永則抿了抿唇,眉宇間凝滿了猶疑——
「計是好計,可數十年過去,玄叔已老,容貌想必也產生了不小的變化,就算骨相未變,可我……」
他微微垂眸,細密的羽睫上下起伏著。
「可我的手早已無法作畫,亦不知該如何依靠記憶臨摹出他的長相……」
聽墨修永提及斷腕的過去,唐瓔不禁一陣神傷,觸及黎靖北寬慰的目光,心緒也跟著稍稍明朗了一些。
她定了定心神,忽而狡黠一笑。
「不急,我有辦法。」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公子,這摺扇賣嗎?……
此言一出,黎墨二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唐瓔,皆有些好奇她能想出什麼辦法。
慶德年間,群情激憤之下,孔玄雖被太祖皇帝下令處死,卻最終亡於自戕——
在天子的親兵衛趕到之前,他便於家中懸樑自盡了,末了連一句遺言也未曾留下,更何況供詞。
不僅如此,聖令下達之前,他亦從未有過逃逸之舉,如此一來,便稱不上朝廷欽犯,其畫像也未曾入籍刑部。
總言之,孔玄的死,不過是興中反抗咸南政權的一根導火索,而更多的罵名則由莫同一人承擔了。
除去畫像和供詞,其生前痕跡更是難以追尋,然而唐瓔卻說——
「照磨所昔日有一檢校,敦本務實,心細如髮。不僅於重要文卷的照刷上一絲不苟,平日裡倘若得了空,還會將那些已被定罪,卻尚未受刑的嫌犯之生平、肖像整理齊全,其中當然也包括孔玄的。」
墨修永凝眉不解,「可玄叔獲罪時,未曾在刑部留下過任何畫卷。至於他生前的肖像,那位檢校從何而得?」
「——孔氏商鋪開業時,曾有畫師為孔玄臨繪過丹青像。」
唐瓔莞爾一笑,眉目中透著狡黠,「得知畫像的下落後,那位檢校曾於休沐之日跋涉數十里,徒步至鄰城親自將之買了回來,並與孔玄的生平一道存入了照磨所的庫房內。」
墨修永聞言微訝,咸南竟有如此敬業之人?
他垂眸想了想,一道清瘦的身影浮現腦海。
「章大人說的……可是任檢校?」
「不錯。」
唐瓔頷首,清眸中隱含讚許,「任軒此人才學兼優,心平德和,辦事又極為靠譜,如今已升任僉都御史,供職於都察院,未來更是不可估量。」
任軒昔日整理的舊卷俱已歸檔。作為檢校,即便於編纂有功,也不能隨意調取,然他如今官居四品,身份已然不同。且照磨所亦隸屬於都察院所轄,若非涉及重要機密,幾冊舊卷他還是有權力調閱的。
唐瓔便是清楚這一點,才會在臨行前囑託任軒將孔玄的那份調了出來。
「照磨所的文卷不能外帶,任御史便親自謄抄了孔玄的生平,隨後又另請畫師照著他『生前』的丹青像重新臨摹了一幅。」
自錦衣衛、龍驤衛,以及金吾衛的內部相繼出事後,唐瓔便隱約感覺這一路也不會太平,故此留了一手——
她並未將那些文卷帶在身上,而是在任軒整理妥當後,令他直接將之寄去了興中的官驛。
而在經歷過寶船上的刺客和南煙館的追兵後,唐瓔無比慶幸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墨修永聽言恍然,不由低眸慨嘆:「原來如此,任御史真乃良史之才。」
黎靖北卻有些不悅,狐眸一轉便陰陽怪氣道——
「朕也聽趙御史提起過此人,慣聞其為官清廉,舉止謹飭,卻無奈家世悽慘,自幼生了張苦臉,毫無旺婦之相。」
這就純屬胡說八道了。
先不說趙琢為人謹慎,待下寬和,萬不會用什麼「旺婦之相」來形容下屬,再說那任軒分明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麼就「苦臉」了?
更何況……
黎靖北身為天子,自當克己慎行,以寬服人,怎可隨意對下臣的家世和容貌評頭論足?
唐瓔與任軒在照磨所共事一年,自是知其品性,亦不忍其受辱,故鄭重反駁道——
「容貌方面臣不做評判,然任御史身世雖慘卻勝在勤苦認真,為人踏實。雖無萬貫家財,將來卻未必不能成為一位顧家的好郎君。是以臣私以為,「旺婦」、「克婦」這類的言辭太過尖酸,隱有詆毀之意。」
她言之鑿鑿,一雙清潤的鹿眸沉肅地盯著黎靖北,一副馬上就要寫奏摺彈劾的架勢。
「陛下方才所說,實乃失言。」
烏雲遮蔽了天日,似有陰風颳過,黎靖北精緻的玉面上仍掛著淺淡的笑,周身氣息卻變得極為森寒。
須臾——
「你說得對,是朕用詞不當。」
他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眸中湧出的蜜意似要將人溺斃,朱唇微勾,旋即話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