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靈桑寺?」
墨修永褐眸微頓,看向她的目光透著不解。
「不曾。」
他的眸色是疑惑的,語調是冰冷的。
「那這碟栗香
芙蓉糕……」
「——是我錦州那邊的朋友寄來的。」
他摸了摸鼻尖,視線微移,「章大人若是喜歡,便一併捎回去吧。」
「嗯……」
唐瓔微微有些失望。
也是,她修行那會兒他都已經成了親,正值新婚燕爾,嬿婉及良時,又怎會突然念起她這個故人?
墨修永對榛仁過敏,那這栗糕片……或許只是他夫人愛吃吧……
冰天雪地,遙寄千里,只為博妻一笑。
他似乎總是這樣,對待在意的人體貼入微,甚至能為之豁出性命,卻又做不到善始善終,一旦不愛了……
回想起往日的煎熬,唐瓔微微搖頭,心頭一片滯澀,卻又很快將自己調整回來。
既然「故人無恙,余心安矣」是他對過去的告別,那麼她的心,也不該在見到那碟栗香芙蓉糕時再次被觸動。
更何況,靈桑寺的那些栗子也並非他所贈……
斂起心緒,唐瓔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子,鹿眸微凜,決意單刀直入——
「墨大人可認識裴鎮撫使?」
墨修永斟茶的手一頓。
「裴序?」
唐瓔點頭。
須臾,他輕置泥爐,眸光轉黯,一雙俊美的鳳眸盯著澄澈的湯色,眉宇氤氳在茶霧間,叫人看不真切。
「你於書院進學時,我曾多次勸你過府請教,可近一載的光景,你卻從未踏足過寒舍。」
說著,他的目光朝她望來,帶著朦朧的深意。
「而今你已結業,你我師生緣分已盡,我亦無需再為你解惑。」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張弛有度。
唐瓔這才真切地感受到,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邗江少年早已不在,坐在她面前的,只是個老辣穩重的廟堂中人——
墨修永不過先她兩年入仕,卻早已在官海的浮沉中修煉得八面玲瓏,巧舌如簧。
唐瓔唇角微頓,俯首作揖,「寒英今日一行,並非為求解而來,乃是有一事相詢。」
她默然垂眸,正醞釀著措辭,一個轉頭,卻不妨瞥見他袍袖下被烈焰灼傷的手腕,聲音無端低了下去——
「根據龍驤衛的證詞,將製毒圖紙以「古籍」的名義贈予劉友的人,極有可能是裴鎮撫使的弟弟......」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
裴序是錦衣衛,而在蒔秋樓第二回 行刺黎靖北的人亦隸屬於錦衣衛,這前後的關係著實微妙。
墨修永見她態度稍軟,輕輕啜了一口茶,斂眸沉聲道:「我確與裴序認識,且與其……」他頓了頓,「關係匪淺。」
這句「關係匪淺」可謂十分耐人尋味。
匪淺有多深?
兩人又是何時相識的?
更多的疑問從唐瓔腦中冒出,她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大人與裴序的相識……在你我之前嗎?」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一怔,一些模糊而久遠的回憶飄然而至,墨修永首先別開眼,輕輕「嗯」了一聲。
唐瓔則陷入沉思。
她與墨修永相識於嘉寧十五年,彼時的他們都還只是少年。她年幼喪母,他雙親盡失,兩人算是相互取暖的關係。可每當她問及他的家人時,他總是會下意識地避開話題。
在維揚的那兩年,他始終以墨家鉅子的身份自居,卻又對自己的過去諱莫如深。
倘若……唐瓔眸色一暗,墨修永跟裴序比跟她認識得還要早,那她便有理由推測,他並非土生土長的維揚人。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從未看清過眼前這個男人。
氣氛有些凝滯,唐瓔卻顧不上許多。明日就要啟程了,謎團不釐清,她路上也不會安心。
「北鎮撫司的金創藥,也是大人托裴序帶給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