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視一周,輕聲吩咐:「都下去吧,守好門戶。」
下人們魚貫而出,顧淮也收斂了嬉笑之態,神色漸漸凝重,靜靜站在姐姐身側。
顧矜輕輕撫平袖口上並不存在的褶皺,緩緩開口:「父親,今日此事,並非矜矜刻意撒潑。」
「陛下剛剛登基,太后便賜下軍恩令。表面看是恩典,許武將之家自由婚配;實則是一盤精妙的陽謀,就是要斷絕皇帝與簪纓世家結親的可能。」
顧定遠聞言,那粗獷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罕見的迷惑。
「淮王是太后親弟,掌控三軍,朝堂上下,又有誰不明白這軍恩令背後的算計?」顧矜頓了頓,聲音輕了幾分,卻更加沉重,「父親一生戎馬,忠心為國,但朝堂...」
她搖搖頭,不忍說下去。
顧定遠粗大的手指猛然攥緊,他身子前傾:「直說無妨!」
「王氏今日急不可耐,分明是要逼您交出軍恩令,」顧矜直視父親,眸光堅定,「好讓沈家在太后面前邀功,同時讓陛下再失一臂。」
「父親,咱們整個鎮守將軍府都已身在局中。王氏今日之舉,是試探,也是陷阱。無論您如何選擇,都會引火燒身。」
她的話如同一記悶錘,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
顧定遠虎目圓睜,沈婉雲面色慘白,就連顧淮也緊緊攥住衣角,少年人的臉上再無半點輕狂。
顧矜環視眾人,背脊挺得筆直:「今日之事,本可不必鬧得如此難堪,但既然太后已經落子,父親,您如今已無迴旋餘地。」
她轉向顧淮,眼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溫柔,伸手輕撫弟弟的頭頂:「淮哥今日之舉,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忙。與其被動應對,不如順勢而為,藉此事表明對陛下的忠心。」
沈婉雲心思細密,比丈夫更懂這些彎彎繞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顫聲問道:「矜矜,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順水推舟...你不會是...」
「不錯,娘親,」顧矜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要入宮!」
第3章 作別了,將軍府。
將門顧氏,刀鋒上行走半生,對待朝堂卻如盲人摸象。
年復一年的征戰中,他們揮灑的是血與汗,而非朝中陰謀詭計所需的筆墨紙硯。
在這樣的家族裡,從未有人想過以女兒為棋,博取宮中一席之地。
聽到顧矜那堅決的「我要入宮」四字,廳中眾人如被冰封,一時竟無人言語。
沈婉雲率先打破這寂靜。
她瞳孔微縮,面如紙白,淚水無聲滑落:「兒啊!」她聲音微微顫抖,「那深宮禁苑,步步驚心,你一個連府門都少邁的弱女子,如何應對那些暗流洶湧?」
顧淮站在一旁,少年人眼中滿是茫然與急切。
他抓住姐姐衣袖,聲音裡帶著幾分天真:
「姐姐,何必如此?什麼軍恩令,有何可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挺直脊背,眼中閃爍著純粹的信仰,「聖上乃明君,自會明辨是非!」
明君?
顧矜唇角微彎,笑意不達眼底。
這少年習慣了陽光下的刀劍相向,哪知所謂「明君」二字背後,是多少人頭落地的血泊深淵。
顧定遠一直沉默不語,他緊盯著女兒,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半晌,沉聲開口,語氣中透著少有的遲疑,「你一個閨閣女子,方才說的那些話...」
「是誰教你的?」
顧矜早料此問。
她垂首,雙手交握,眼眶瞬間泛紅。
三言兩語間,她編織出一個神女入夢的奇詭故事——軍恩拒詔如何引火燒身,顧氏滿門如何血染午門,她自己又如何被迫入宮,遭受欺凌,最終淒涼離世。
故事中,每一滴淚水都是演技,每一絲顫抖都是計謀,但在這遊戲的世界裡,真假早已模糊。
她的表演精湛絕倫,聲音時斷時續,淚如斷珠,整個人似被風摧殘的花朵。
沈婉雲聽得魂飛魄散,將女兒緊緊摟入懷中,母女淚眼婆娑,哀戚不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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