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污衊我姐姐?」
「京中誰人不知我姐才名?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連宮中教諭的嬤嬤都稱讚不已。」少年聲音清亮,帶著幾分驕傲,「我姐自幼嚴於律己,待人接物從不失禮,連那些苛刻的老夫人都挑不出半點錯處。」
顧淮一步步走近,眸中戰意漸濃:「倒是你家鈺哥,三更半夜翻窗子爬牆頭,往我姐書房扔那些寫滿污言穢語的爛墨水信箋,意圖敗壞我姐姐清譽!」
他忽然冷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這等卑劣行徑,我們只是念在兩家世交情分上不便聲張。今日你倒是惡人先告狀,反來詆毀我姐?」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全京城誰不知沈世子是那銷金窟里的常客?三天兩頭醉臥花街,每月月底都要你們侯府派人去紅綃樓『贖人』。前月二十,他賭坊輸了兩千兩,砸了人家門窗;上月初七,他醉酒調戲良家婦女,幸得官府看在侯府面子上不予追究;前日深夜,他還在醉香樓與人爭搶花魁,酩酊大醉,被人扛著回府!」
顧淮如數家珍般列舉著,每一條都精準如刀,直刺沈侯夫人心口。
「我勸沈夫人,與其在此污衊我姐姐,不如回去把您那些聘禮收好,拿去給您家世子清一清在京城各大青樓欠下的帳冊!」少年冷笑一聲,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毫不客氣地甩在沈侯夫人面前,「這是紅綃樓的花名冊,您請過目,每一頁上都有您兒子的名字和欠款!那些花魁的繡帕子上,個個都繡著『鈺』字,京城誰人不知?」
沈侯夫人面如死灰,嘴唇顫抖,連連後退數步,險些跌坐在地。
「這...這...」她指著顧淮,氣得渾身發抖,「你...你這小畜生...竟敢...」
「我怎麼了?」顧淮挺直腰背,眼中毫無懼色。
廳內眾人噤若寒蟬,侯府隨從更是面面相覷,不少人低頭偷笑。
顧母輕嘆一聲,既為幼子的莽撞擔憂,又為他挺身而出的勇氣感到驕傲。
顧定遠則是目光炯炯,看向幼子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與欣賞——這孩子,倒是有幾分他年輕時的傲骨!
沈侯夫人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她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難逃,別說什麼太后的暗令。
若不儘快離開,只怕整個侯府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無...無禮!簡直無法無天!好一個武將之家,連孩子都教養如此粗鄙!」她強撐著最後一絲尊嚴,顫聲道,「我們走!」
然而,就在她轉身欲離之際,顧淮又補了致命一擊:
「沈夫人可別忘了門口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可別路上散了架,惹人笑話。」
「好!好得很!」
王氏終於怒極,猛地一甩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無知小兒,總有你們顧家後悔的時候!」
「走!」
她冷冷地啐出一句,不敢再多停留半刻。
可誰知,幾個小廝剛抬起箱籠跨過將軍府門檻,幾個箱籠竟突然「咔嚓」一聲撐不住了,箱蓋直接崩開,緊接著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箱子裡的東西散了一地。
墊底充數的素娟布料被風一吹,滿地亂飛,零零散散地鋪了一地,顯得格外寒酸。
「快按住!」婆子尖利的嗓音刺破長街。小廝們手忙腳亂去抓四處飄散的布料,卻不防整箱金器都散落在地。
鏨刻著「永結同心」的金鐲在青石板上彈跳,竟露出內里斑駁的鉛芯。
圍觀人群中不知誰「哧」地笑出聲,這聲響像火星濺入油鍋,整條大街頓時沸騰起來。
王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卻不敢再多停留,咬著牙怒氣沖沖地走了,似乎多看一眼這亂局都嫌丟人。
然而,京城的閒言碎語,總是比風還快。
茶館酒肆間,這些傳言傳得沸沸揚揚,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談。
「聽說了嗎?沈侯府拿著些破銅爛鐵去提親,結果被顧家給趕了出來!」
「什麼提親哦,我看是侯府上趕著給自己臉上貼金!」
短短數日,沈侯府的臉面便被這場鬧劇踩在了地上,再難抬起頭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時顧府內,雖已送走了不速之客,廳中氣氛依舊沉凝而壓抑。
顧定遠板起臉,眉頭緊鎖,看向顧淮怒斥道:「混帳東西!出言不遜,成何體統?還不速速下去反省!」
然而,任誰都能看出將軍眼中那一絲掩不住的欣慰和驕傲。
這個平日裡跟在他身後模仿自己練劍步法的小子,今天竟已能挺身護姐,毫不退縮。
顧淮抿緊唇角,少年人倔強的性子上來,抬著下巴:「父親,我沒錯!那侯府明明是自己理虧在先,我——」
顧矜開口插話道:「父親,今日之事,事關重大,淮哥也該聽一聽。」
沈婉雲一聽此言,心頭一緊,知道女兒定有要緊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