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接一句追問,女子只是立在黑暗中,一言不發。
恐慌似乎無論怎麼壓制也無法避免,少年在黑暗中失控地大喊,「你必須告訴我!」
「我是足以毀掉整個世界的災星,是你預言中的主人公!」
「如果預言真的產生了變動,你必須得告訴我!我有罪嗎?我不再是罪人了?」
「罪人是誰?誰要為滅世付出代價?!告訴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少年在水牢里大喊大叫,但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阻止冷淡的氣息逐漸遠離他。
話語逐漸變成毫無意義的喊叫,痛苦又絕望。
掌門再次站在水牢的大門前,這次她不再試圖隔著厚重的大門窺視少年的情況。
他很痛苦,她已經知道了。
罪人,誰是罪人。
掌門一步步走過通向玄門大殿的路徑,每邁出一步,腳邊就會出現一具屍體。
有的是弟子,面目痛苦扭曲;有的是長老,雙眼不甘地睜著,好似在驚懼地看著某個人。
女子仿佛毫無所覺般,一步步走過這些屍體。
都是罪人,這就是她知曉的天命。
而放眼望去,整個玄門…
已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第659章 破殼
禍亂主從水牢逃逸,殺死掌門後力量大漲,遂在玄門大開殺戒,將整個玄門屠戮殆盡,造成了玄門整整幾百年的斷代,只有那些身負任務、奔波在外的玄門弟子僥倖逃過一劫。
玄門的歷史是這麼描述的,但知曉全局的冉冉知道,並不是。
殺死玄門那些人的是掌門,而非禍亂主。
不過作為現在最清楚整個事情經過的人,冉冉倒是無法理解玄門的書籍為什麼會這麼記載。
彼時禍亂主身負重傷,又被關押在吸骨榨髓、濁心削志的水牢之中,怎麼可能突然從水牢中逃脫,並成功殺死修為遠高於他的掌門。
這麼可笑且完全沒有邏輯的說法流傳到現在,竟然被主流所接受,並且代代相傳。
就連以前她從父母口中了解玄門的歷史,得到的也是大概的說辭。
只是她沒有被透露禍亂主的具體所作所為,只知道玄門有個罪無可恕、並且相當強大的敵人。
誰知道呢?或許是年代久遠,再加上根本沒有任何活著的人的說辭可供參考,所以真相只是那些倖存的弟子的推測而已。
冉冉轉念一想,好像也是…那些倖存的弟子是絕對不可能相信屠戮全門的人,會是他們又敬又懼的掌門。
在他們眼中,他們的掌門素來以黎民眾生的安危為首任,絕不可能是個殺紅眼的魔頭。
就算禍亂主當著他們的面指認,他們也不會相信。
可惜,禍亂主已經不在了。
冉冉看著空空如也的空間,沒有白霧、也沒有禍亂主。
桑寧,無寧。
他是不喜歡他本來的名字嗎?還是他覺得他的人生就在預言的詛咒里永無寧日了。
這個人三次出現在她生命里。
第一次是桑寧,第二次是無寧,最後是寧巫,幾乎每次都死在她手下。
冉冉重新回顧了無寧的整個人生,不免對她自己的認知更加清晰了。
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人?還是食花者所說的半神?答案是:
她不只是多年以前、玄門的最後一代掌門,同樣也是玄門大滅絕之後,整個玄門集結剩餘力量塑造而成的…「人」
她擁有掌門的記憶,卻以嬰孩的模樣誕生,是玄門精心策劃的、送往禍亂主身邊的「定時炸彈」。
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殺死禍亂主。
第一次,她作為被無寧收養長大的孩子,成功取得了無寧的信任,關鍵時刻,記憶被喚醒,她毫不猶豫地殺死了無寧,將手直接插進無寧的心口,正如她剛剛做到的。
那隻被無寧握著、一點點學著寫字的手;那只會在生辰認真地捏餃子煮給無寧吃的手;那隻喜歡抱著無寧的胳膊入睡的手。
不同的記憶會將人塑造成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在回憶起前身之事的時候,她才會片刻也不遲疑地殺死無寧。
作為新生的嬰孩被無寧養育到牙牙學語、再到走路寫字,這短暫時光帶來的歡愉是遠遠抵不過掌門漫長歲月中肩負在身上的責任的。
不過這其中還存在一個巧合。
大滅絕之後、冉冉被塑造出來之前,玄門休養生息那麼多年才自認為積蓄了足以和無寧抗衡的力量,很可惜那只是他們的妄想。
玄門費盡心血,也只是讓無寧身受重傷並從無寧手中奪回了掌門的記憶,離徹底消滅他還差得遠。
可惜掌門的記憶在雙方對戰中受到波及,缺失了許多,玄門整理時發現所有的畫面中斷在掌門同意長老們的決議、把禍亂主關進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