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鏡握緊掌心,任憑剛上好藥粉的肌膚,汩汩流血。他垂下眼瞼,極力掩飾心中的郁色。
殷羨之尋到了名士,他年紀雖輕,但見識頗廣,日日陪同名士玩弄風雅之事。這日,殷羨之隨名士來到一處竹林小館,聽了一首曲子。
無旁的伴奏,不過箜篌清音,配上歌姬空靈的聲音。
歌姬唱的尤其好,名士目光中滿是欣賞,他轉身問殷羨之:「如何,這可是你聽過的,最美妙的曲子?」
不知為何,殷羨之的腦海里,卻突然浮現出,那道想不出唱詞的婉轉聲音。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
殷羨之回過神來,看著青竹掩映處的歌姬,和一臉篤定的名士,淡淡道:「確實是,最美妙的曲子。」
……
春日。
聽聞今年花朝節,皇帝欲與民同樂,皇后連同後宮的嬪妃們,便進獻出一個法子,便是從各個都城,挑選出模樣品行最佳的女子,作為花神備選,一齊送進京城去。到時再由皇后親點,賜民間花神之名。
既是圖個熱鬧,便不分士農工商出身,無論地位卑賤高貴,都可入京參選花神。
一時間,各都城的太守人心浮動,這花神之名,在他們看來只是個幌子。名為選花神,實則未嘗不是替京中的各個適齡好郎君挑選婚事。到時,若是誰送上去的花神女子,得了皇后青睞,入了皇帝的眼睛,到時龍顏大悅,太守之位,定然能升上一升。
可見,花神女子雖小,但可通天。
於是,都城太守在挑選進京的花神女子上,都格外耗費心思。
鄢城太守正在為挑選哪家女子進京而發愁,他面前擺著一眾品貌端莊的女子。可美則美矣,卻不能令人眼前一亮。
王富商家的,端莊有禮,但過於寡淡。鄭縣令家的,妖嬈嫵媚,可惜難登大雅之堂……
挑來選去,太守覺得哪一個都缺了一點點。
他身旁的門客,只看桌上擺放的名字,就知道太守在煩惱什麼,當即便獻策道:「太守是想守成,還是要搏上一搏?」
太守問:「何為守成,何又是搏上一搏?」
門客緩緩道來:「太守若是信奉中庸之道,依照我看,在這些女子中,隨意選出一位便可,也不必煩惱選誰。畢竟,結果都是一樣的。天下美人何其多,這些女子被選出來,也不過是成了大海中的一顆水滴,和旁人混跡在一起,瞧不出有什麼分別。」
他話音一轉,又道:「但若是太守想在眾多官員之中脫穎而出,便要能夠摒棄門戶之見,選最絕色的美人。只需匆匆一眼,待那美人裊裊婷婷地走到陛下面前,開口道,她是鄢城太守選出的人。我相信,陛下定然會記住大人的名字。」
太守面色微動,顯然是被說動了。他出聲詢問:「美人可尋,絕色卻罕見,你可不要王婆賣瓜,待我見了之後,若不覺得是絕色,可要罰你……」
門客忙道:「太守莫急,待你見了那美人以後,便知道我口中絕色二字,沒有一絲一毫做偽。我剛見美人時,只覺得魂魄都快要散開了,要隨著美人而去。」
見他說的玄乎至極,太守反而有些不相信。
縱然美人再美,不過是眉毛眼睛生的比旁人周整些,哪裡能把人魂魄都勾了去。
「莫要胡說,速速帶美人來見我。」
門客面露為難之色,說道:「太守見怪,我與這美人並不十分相熟。太守若是想見,需得自己親自前往。」
太守既動了心思,自然不會對這些細枝末節斤斤計較。他便隨著門客緩緩離開,直到停留在一處脂粉香濃的花樓前面。太守頓時勃然大怒,指著門客罵道:「枉費我輕信了你,這裡面的女子,也是能隨意往陛下面前帶的嗎,到時髒了陛下的眼睛,你我該當何罪?」
門客還未開口,只聽花樓里傳來聲響。依偎著門框,輕揚帕子的女子們,頓時面面相覷。「又來了。」
她隨手拉過一個腳步匆匆的僕人,問道:「裡面怎麼了?」
「王公子和窮書生打起來了!」
女子輕笑:「這又是為了什麼?」
僕人急著脫身,忙陪笑道:「好姐姐,你別為難我了,還能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牡丹姐姐嗎?這些人都爭著要見牡丹姐姐,一兩句不如心意,就鬧騰起來,可苦了我們了。」
女子也不為難他,鬆手讓他離去了。
門客一聽「牡丹」兩字,眸子微亮,忙攔住女子問道:「牡丹姑娘,今日可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