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母賣進花樓,從未感受過關懷的元瀅瀅,被能言善道的賈苒,三兩句話就騙了去。不同於賈苒對花樓之外的嚮往,元瀅瀅其實心裡滿是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裡去,可是她情願為自己的好友以身犯險。但有孫方的看守,元瀅瀅拙劣的逃跑把戲,還未施展,就胎死腹中。
她咬緊唇瓣,不肯告訴孫方還有哪些人想要逃跑。那些沾染了鹽水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元瀅瀅瘦小的身子上。沒到花樓,元瀅瀅就害了高熱。而逃跑計劃失敗,賈苒自然對元瀅瀅敬而遠之,生怕自己和她親近,會被孫方懷疑,當初想要逃跑的人中,還有自己。
元瀅瀅病殃殃的模樣,惹了月娘的嫌棄,她被丟到最下等的房間裡,整日要撐著病弱的身子,起來熬藥。
元瀅瀅住的屋子隔壁,便是柴房。她在柴房碰到了殷羨之一行人。元瀅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殷羨之,而是李凌萱。
李凌萱穿的雖然是普通人家的衣裙,但卻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元瀅瀅捏緊衣角,想要悄悄溜走。李凌萱卻轉身,對著身旁的小郎君說道:「她好醜啊,又髒又丑。」
元瀅瀅身子一顫,她抬起眼睛,看到霍文鏡捂住李凌萱的眼睛,神態寵溺。
「別瞧了,這裡的人,都骯髒不堪。」
元瀅瀅只覺得臉皮漲紅,她拔腿要離開這個地方。但一道溫柔的聲音,卻阻止了霍文鏡的惡言惡語。
「不要如此說。」
元瀅瀅抬眸,定定地注視著說話的殷羨之。那一刻,她還不知道殷羨之的名字,卻把他的模樣記在了心裡。
之後,元瀅瀅清楚了殷羨之幾人的來歷,知道他們是富貴子弟,是被人伢子拐到花樓的。殷羨之抓住元瀅瀅的手,眼神像一泓清水,他說他想要離開。
這些時日,元瀅瀅經常給幾人送飯菜,幫他們縫製護膝,好躲開月娘的懲戒。在元瀅瀅的心底,已經默默地把幾人當做好友。但這樣的想法,她不會說出口。
權貴子弟,怎麼會想要和花樓女子做朋友呢。
元瀅瀅忍住眼眶中的酸澀,她纖細的手腕,搭在殷羨之的手掌上。
「殷大哥,我會幫你的。」
李凌萱歡喜道:「太好了。待我們離開,定然會好生報答你的。」
元瀅瀅不要報答,她只有一個期盼,要殷羨之帶上她一起走。
元瀅瀅並非想要攀附上殷羨之,只是待他們走後,若是東窗事發,月娘盛怒之下,打死元瀅瀅出氣,也是可能的。
她想要活命,就不能繼續留在花樓里。
元瀅瀅沒有注意,幾人臉色微變,她被殷羨之的一聲「好」,安撫了慌亂的心。
沒有人知道,元瀅瀅是如何耗費功夫,才能支開看守,帶著殷羨之在深夜離開的。他們搶走了馬廄里的兩匹小馬,元瀅瀅同殷羨之、李凌萱共乘一騎。
花樓里的人,很快發現了殷羨之他們不見了。身後有駿馬追來的聲音,李凌萱緊張的大哭。身嬌體貴的她,只覺得花樓的日子是噩夢,若是被捉回去,不知還要吃什麼苦頭。元瀅瀅坐在李凌萱的身後,便伸出手想要安撫她。
但伸出的手被打開,大力推來,元瀅瀅的身子後傾,她重重地跌在地面,骨頭都要碎了。意識昏迷前,元瀅瀅看到的,就是殷羨之帶著李凌萱,快馬加鞭離開的背影。
是如此的急切,連頭都沒有回一次。——沒有人……會為了她而停留。
殷羨之順利離開了花樓,元瀅瀅卻要永遠留在花樓。
冰天雪地里,一盆盆冷水澆在元瀅瀅身上,不出片刻,就凝結成霜冰。元瀅瀅心裡還有期待,她在想著殷羨之。她想,殷羨之那樣的家室,若是帶著家丁來贖她,該有多好啊。
元瀅瀅想起李凌萱所說的「報答」,她不要報答,她要離開這裡,再不必忍受屈辱折磨。
但直到元瀅瀅等到十六歲,她都沒有等到殷羨之來找她。
是不是他們遺忘了花樓里的小姑娘?
想的久了,元瀅瀅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一切是不是她在痴想。世上並沒有什麼殷羨之,那些不過是在花樓的日子,過得難熬,她才臆想出了一個殷羨之。
但妝娘給元瀅瀅上妝時,摸著臉上那條細小的疤,輕聲嘆息。
「你瞧瞧你,當初若不是為了那什麼殷小郎的,也不至於惹惱了月娘。鞭子打的這樣狠,疤也落得深,長到如今還是不褪顏色,連脂粉都蓋不住了。」
元瀅瀅眼睫一顫,淚珠簌簌地滾落下來。
——原來不是夢啊。
一切都是真的。
她被像包袱一般拋棄、遺忘,所有的都是真的。
只有帶她一起離開的諾言,才是假的。
妝娘慌亂地給她上脂粉:「別哭了,妝都花的不成樣子了。今日可是你在人前露臉的時候,日後是值一金,還是值一文,都看在今日了。」
是夜,元瀅瀅值了二兩六錢銀子。
她朝著房中走去,聽聞在房裡的,是城中一富商,年近五旬。
元瀅瀅推開門,見到的不是富商,而是一少年郎君。
時隔數年,元瀅瀅仍然能夠一眼辨認出,面前人是殷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