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放你出宮,可好?」祝蘭道。
范碧雲不知她今日吃錯了什麼藥,心思百轉,便想明了:必是此女善妒,已曉得她得了天子愛寵,明面兒上不說,卻故作好心,要遣散了她。
從前蕙蘭台里不受待見,日夜勞苦,沒見祝蘭放她走;如今她已沾了雨露,眼瞧著腳下一條通途,卻饒她來假惺惺。
范碧雲哪裡肯依,忙求道:「娘子不要我,我能哪裡去?那家我是再不回的,情願留在宮中,與娘子為伴!娘子便將我作個貓兒狗兒,得閒時耍上一耍,我也願意的!」
迎著她百般乖巧笑臉的,是祝蘭久久沉默凝望的目光。
當真奇怪,范碧雲覷上一眼,極不真切地覷見了裡頭隱隱的憐憫。
她擱了牙箸,拜伏在地,「求娘子留我在宮中吧!」
祝蘭仿佛一尊被她跪拜的泥塑觀音。長久地、從頭頂上方傳來了她的一聲嘆,以及一句令她回過味後激動不能自已的話:
「既如此,請尚藥局的奉御來按一按脈吧。」
凡諸宮人、內侍,病者只可自去尚藥局求診,或移居別院安置;請來奉御按脈的,必得為嬪御之列。祝蘭這話,即是認了她的名分,更宣之於諸人。以此為憑,不久之後,她便能獲一進封。
范碧雲喜不自禁,正要再拜,祝蘭卻擺手,「你身子不爽利,先回去歇著,診過再說。」
這才點醒了她,才想到,已大半個月未見信至,難道……
范碧雲如踩著輕飄飄的雲團,手腳發軟地回了屋,腸胃裡那一點不舒坦早已被拋在了腦後,直待奉御到了眼前,她仍有些回不過神。
算算次數,貓兒偷著腥也總有個十幾回,她又正值年華,若真能誕個一兒半女,從此便當真一飛沖天了。
……
奉御按了脈,點點頭,開了張方子,向一旁的祝蘭恭敬答言:「是受了寒涼,又因年少,氣血不足。無妨,用些調補的飲食即可,近幾日不可多沾油腥。」
范碧雲那一點愈漲愈大的心思,嗖一下又被一針扎破,難堪得面孔上火辣辣的,勉強謝過了奉御,再不敢胡思亂想了。
翌日,祝蘭又有事出宮,帶了個輕省的荷包,又留了一隻帶鎖的匣兒與范碧雲,丟下話來:「這一匣,你收著。目下用不著,過幾日再打開。」
「這裡頭盛著什麼?」范碧雲納悶,又問,「娘子要去哪裡?」
祝蘭卻不答,待出得廊階下,映著秋晴方好,在和煦的金風裡,仰頭上望了望。
范碧雲也跟著上望了望,卻只除了四四方方碧瓦琉璃的宮牆,餘下什麼也沒瞧見。
「我走了。」祝蘭今日不教人跟隨,獨自一個,遣了旁人各自去做事,唯剩了范碧雲一人在側。她難得遲疑了一下,「你……」
「娘子有何吩咐?」范碧雲忙問。
「那回你將我丟在馬車裡……」
范碧雲就怕她翻舊帳,慌不迭地插言表忠心,「我再不敢了,娘子寬宏……」
祝蘭望她,如那日她望手心裡攏著的白畫眉,眸中有了憐憫,更有一份釋然,微微笑了笑,使得向來那一張略顯蒼白的面上增添了鮮活的顏色,「行了,咱們扯平了。」
說罷,她趕她回去,獨自慢慢地離開了宮苑。
范碧雲不大懂,以自己的心思揣度,興許她指的是這些日被反反覆覆剪碎的繡帛。她未深想,總之已過了明路,便攜著一份對未來殷殷的指望,含笑回了深深的宮牆。
第120章
昨霄沖天去,今日下江……
誰也未曾想,祝蘭走得那樣決絕,不僅捨棄了蕙蘭台里所得的一切,連天子的榮寵、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拋置在了身後。
頭一夜時眾人雖私議紛紛,卻還可瞞了不報;第二日仍不見歸,宮人們著了慌,因著范碧雲新得寵,儼然將她推作主,催著她去尋一尋。
范碧雲也六神無主,又委屈置氣起來:「她是兩隻腳的活人,官家允她宮外行走,我又怎曉得她去了哪兒?怕不是她這一走,合該咱們全抵了命就是!」
就這樣惶惶到了第三日,事終漏了,官家親來蕙蘭台質問答對,聞聽得早三日前她人便走了,一怒之下,氣得頭臉湧上血來,手足卻冰涼,睨著抖索跪了一地的宮人內侍,發白的唇顫顫巍巍,也不知點指誰,「找、給朕找……」=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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