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太后在一旁看著,欲言又止。孟躍和恭王交談時沒有刻意降低音量,其他人都聽到了。
常炬為一地節度使,卻受制恭王,但鄧王逼宮時,不見常炬身影,聯想恭王提及昭王時的神態語氣,昭王怕是凶多吉少。
昭王生死未卜,他們南下豈不羊入虎口。
連太后隨著自己想像,面色發白,燦兒喚了她好幾次,主動投入她懷抱,連太后才回過神來。
孟躍怕連太后把自己嚇出個好歹,寬慰她:「母后,天無絕人之路。」
她語氣太篤定,臉上帶著勇往無前的堅毅,令連太后勉強壓住恐慌。
隊伍繼續前行,鐵蹄踏過黃土,掀起枯葉殘枝,天上的日頭映著他們身影,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
太皇太后緩了好一會兒,眼神才聚焦。她看清身前人,啞聲喚:「永福?」
永福握住她的手,哽咽道:「皇祖母,您終於醒了。」
鄧王也關切詢問,一副孝順模樣,絕口不提外面的事。
太皇太后張了張嘴,欲問天子去處,腦中不合時宜的浮現孟後狠厲面容,又止了聲,她擺擺手:「哀家老了,往後都看你們了。哀家只盼著你們姐弟和睦,哀家就知足了。」
鄧王眸子動了動,太皇太后這話是表明鄧王保住永福,往後她不會幹預朝事。
鄧王立刻拱手:「孫兒謹記皇祖母教導,過兩日就恢復阿姊公主封號。」
他又把問題拋回去,普天之下能定公主尊榮的人,唯天子爾。
太皇太后看他一眼,雙方視線交接,鄧王垂眸,太后太后斂目。
隨即,鄧王退出太康宮。
永福伺候太皇太后用藥進食,好一番安慰,哄睡太皇太后之後,她也離開太康宮,前往內政殿求見鄧王。
內政殿裡,鄧王高座龍案後,左下膠東王,越王,右下曇王等其他藩王。
永福行禮,卻是避開那個敏感的稱呼,「我此來是有一要事,懇請阿弟成全。」
鄧王審視她,開口道:「你想去宗正寺找廢后?」
永福不答,輕聲提及從前,「當年淑賢皇貴妃因廢后之故,受了多少磋磨,阿弟不在宮中不曉得,我卻是曉得分明,只是我連自己母妃都護不住,何談其他……」
她微微側首,垂眸間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以帕拭淚。
曇王神情陰鷙,垂握的雙拳手背青筋暴起。
梅妃是怎麼沒的,他的弟弟又是怎麼去的,這筆血債,他一刻也沒忘。
鄧王默了默,少頃道:「本王撥你二十好手,今日無論你在宗正寺做什麼,本王都恕你無罪」
永福感激一禮,而後匆匆退下,曇王想跟卻被膠東王勸住,「仇人受罪乃至伏誅,八弟看著就好,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曇王意欲反駁,但對上膠東王隱忍的神情,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誅殺廢后,好做不好說,顧珩繼位這些年也只是關著廢后,不敢賜死。
現在既然永福要出這個頭,就讓她去。
永福玲瓏心思,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
馬車在宗正寺外停下,她從車上下來,看著頭頂朗朗青天,她這一生為權力犧牲頗多,愛人,親信,最後她的母妃也因她而死。
倘若不能親自手刃仇人,為母妃為胞兄報仇,她枉為人。
宗正寺厚重的大門在她眼前為她敞開,永福抬腳踏進,身後護衛分列兩隊,如同她的羽翼。
嘭地一聲,身後大門合上。
永福在前院駐足,下人識趣地搬來圈椅高案,「公主,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永福無視下人,吩咐左右:「帶廢后母女見本宮。」
須臾,四名矯健護衛挾持叫罵不止的廢后母女上前,廢后看見永福,眯了眯眼,「本宮當是誰?原是你這個賤人。」
廢后一身八成新的藍色布衣,發間夾雜銀白,透出些許老態。
永福也打量廢后,她原本還想在廢后面前耀武揚威,挫其銳氣。但親眼見到廢后和長真還算體面的樣子,心中頓時翻湧滔天怒火。
這對母女除了失去自由,只能待在宗正寺外,哪裡像一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