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過了四年的感情,蘭斯諾特也無法把握,諾德會不會有別的雌蟲。
他的位置無時不刻不被覬覦。
愛會讓人變得越來越自私,蟲也不例外。
明明在蟲族,多隻雌蟲侍奉同一隻雄蟲才是常態,因為雄蟲的寵溺、放縱,泡在蜜糖里太久,蘭斯諾特卻越來越無法接受,和別的雌蟲共享雄蟲。
只要想到諾德會像對他那樣,對別的雌蟲撒嬌,坐在別的雌蟲身上,親吻他,撫摸他,用那張嘴對他說過的情話說給別的雌蟲聽,他就嫉妒得快瘋了。
如果諾德再與那隻雌蟲孕育後代,他們將共同建立一個新的家庭。雄蟲會溫柔地將他的幼蟲——無論是雌性還是雄性——抱在腿上,溫柔地餵養他們。
那他呢?
想到這兒,蘭斯諾特就湧現一陣近乎嘔吐的酸澀。
他會像一隻陰暗的老鼠,暗中窺伺雄蟲的幸福,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甚至是一家多口甜蜜地擠在一起,逐漸在諾德的蟲生被邊緣化。
結局是,徹底從諾德的世界消失。
畢竟,星網上從來不缺,因為失去生育能力被雄主厭棄,最後孤獨終老、精神還暴亂致死的例子。
他沒辦法接受。
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曾經不以為意、嗤之以鼻的東西,什麼家庭、蟲崽、相夫教子,現在都成了他的奢望……
他和任何一隻雌蟲一樣卑賤低下,甚至更甚。
所以每當雄蟲問起,蘭斯諾特都是能拖則拖,有時是軍部的事物繁忙,有時是帶著諾德去其他星系旅行,用過二蟲世界的藉口轉移諾德的注意力。
蟲體基因學和蟲造子宮的研究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取得突破性進展,他擁有了一個更強健的身體,有了可以孕育後代的蟲造子宮——
偏偏雄蟲失憶了。
諾德恨他,他沒能挽回雄主,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諾德聽著蘭斯諾特的話,只覺得好像被一把灑水槍,懟著他的三觀狠命沖刷。
雄蟲嘴唇張了閉,閉了張,久久回不過神。
很難想像,這些字竟然能拼湊出一個看似不像解釋的解釋。
所以,蘭斯諾特就因為這個,瞞了自己整整四年?
那些被刻意迴避的夜晚,那些閃爍其詞的回應,竟都是因為他擔憂自己無法生育而產生的怯懦?
周遭只有樹葉被吹拂的聲音,諾德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太搞笑了,像看了一出蹩腳的喜劇電影,很難不笑。
諾德在想,這些年是不是只有自己在經營這段感情?
但凡蘭斯諾特對他有一丁點的了解,都不可能有這種顧慮。
他是喜歡蟲崽,但並不代表繁育後代是他的全部。
如果對象不能生育,他也會負起一生的責任。
諾德像觀看一場精彩戲劇的台下觀眾,怔然片刻,在戲劇高潮時適時地鼓掌:「精彩的劇本。可惜,太過老套了。」
很多人都有苦衷,但是蘭斯諾特在諾德這裡信譽值為負,所以,他不信。
「雄主,我說的都是真的!」蘭斯諾特急切地辯解,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蘭斯諾特看著諾德,雄蟲的眼神里沒有得知他不能生育的嫌棄、也沒有如釋重負的柔情,連一絲厭惡、懷疑都沒有。
那雙黑曜石般的瞳仁,波瀾不驚,冷得像冬天的寒霜,和看路邊的一隻野狗沒有任何區別。
這種眼神讓蘭斯諾特害怕,下意識想迴避,又怕視線一移開,諾德就會消失在眼前。
他只能卑微的、怯懦的看著,承受那雙黑瞳里泄出的無盡冰霜。
「雄主,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做出背叛過你的事,無論是身還是心……」蘭斯諾特急了,他已經把最深處的秘密剖析,但是雄蟲還是不信,他攥著諾德的衣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急切地想說些什麼。
「元帥,你似乎忘了什麼。」
「我們已經離婚了。」
諾德不動聲色地擺脫他的手,「你能不能懷孕,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轟隆——晴天霹靂,蘭斯諾特感覺心臟像被五雷轟頂地砸過,狠狠擊中蘭斯諾特,心臟像被重錘猛擊,一陣絞痛襲來。
——他應該再早一點說的。
不是拖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