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在板子聲響中,原本默不作聲的沈長寧突然半抬起脊背,她盯著那看不見半個人影的庭院內,厲聲道:「劉茂拐賣良家女子,逼良為娼,您身為大理寺卿,為何要當堂毀掉從犯人劉茂身上搜到的絕筆信?」
她一句話就將目前的情況說的清清楚楚,圍觀的百姓立刻聽明白了。
「拐賣良家女子,還逼良為娼?這劉茂真是畜生!」
「是啊,還好被抓了。看如此架勢,只怕遭他毒手的女子不在少數。」
「一個絲織鋪的掌柜,哪來這麼大的本事,我看吶,他背後定然還有人協助。」
「說的沒錯,估計那信就是寫給背後的人求救的!」
還不等人群再多討論幾句,便聽少女的聲音驀地拔高,夾雜在板子敲擊的悶響中,幾乎顯出幾分悽厲。
而這時那塊被如意塞進她裙下的浸滿朱墨的棉布終於開始發揮作用,隨著板子偶爾落下時的碰撞,朱墨漸漸滲透出來,染紅了她的裙擺。
圍觀的百姓們看到這一幕,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這板子打得可真狠,血都滲出來了!」
「這姑娘也是真倒霉,人家有靠山作傍,哪裡會怕她一個小小訟師!」
「唉,是啊,被打的這麼慘,還不知道是得罪誰了呢!」
板子聲接連不斷,沈長寧一邊裝出微微顫抖的模樣,一邊飛快地在腦子裡想好了接下來應該說的話。
眼看那二十大板已經快打完,她終於又提起一口氣,顫抖著聲音,憤聲道:「那信中明明提到了行王,敢問陸大人您為何避而不談?此案分明還有線索,您又為何一口咬定此案已了?」
「難道行王真是幕後之人,整個大理寺上下,不惜將我打殺也要包庇他嗎?!」
沒有人回答她,沈長寧的的聲音在大理寺前的空地上迴蕩,附和她的只有板子無情打在身上的巨響。
周圍的百姓們原本還在為她的慘狀唏噓不已,此刻聽了她的話卻又都被驚得愣在原地,紛紛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行王?那個行王?」
「哎呀,你傻啊,還有幾個行王,當然是陛下的兄長,那位行王殿下啊。」
「什麼意思?是說劉茂的絕筆信中提到了行王嗎?那意思是行王也涉入其中了?」
「不止啊!聽這訟師之言,只怕就是幕後兇手!畢竟他劉茂一個小小掌柜,哪來的這麼大本事。」
「也對,那便說的通了。這天下的烏鴉都是一般黑,別看大理寺平日裡行事做派雖然說著多麼黑白分明,可這一遇到皇親貴族,還不是官官相護起來了?
百姓們的竊竊私語聲漸漸大了起來,原本安靜的空氣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啪!」
第二十板落下,金釗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他已經停手,沈長寧的身體卻還在微微顫抖著,仿佛隨時都會從刑凳上滑落。陳昇走上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還沒等開口說話,就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
他轉頭看去,看見陸景行站在大理寺的台階上,面色陰沉如水。
陳昇立刻識趣地跪下去:「大人!」
「這就是那位大理寺卿啊?」
「就是他包庇行王嗎?」
聽著陳昇的稱呼,百姓們意識到陸景行的身份,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眾人的目光在沈長寧和陸景行之間來回遊移,似乎想要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
「陸,陸大人,你終於肯出來了,怎麼,是被我戳中心思,怕了嗎??」
少女仰頭看著陸景行,二十大板後聲音已經變得無比虛弱。
陸景行冷冷地看著沈長寧,片刻後冷笑道:「怕?可笑,那所謂絕筆信本就不過一份偽造之物,本官銷毀它,是為了避免有人藉此散布謠言,擾亂民心而已。」
「偽造之物?」
沈長寧冷笑一聲,聲音因疼痛而微微顫抖,卻依舊清晰有力。
「陸大人,那封信可是從劉茂的屍體上搜出來的,您說是偽造的,可有證據?若是偽造,為何不敢給我看一眼?為何不敢讓百姓們親眼看看那封信的內容?!」
她的質問如同一把利刃,直指陸景行的要害。陸景行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愈發難看,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