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方如把孩子包在布里,笑道:「是個兒子。」
她把孩子抱到玉娘身邊,玉娘抬起身子,直勾勾地看著她:「它全身都好吧?健康吧?」見趙方如點頭,才鬆一口氣,躺倒回到床上,眼睛定定地看著襁褓中的孩子,無力道:「他怎麼這樣髒!」
「這是胎里的油脂,保護他肌膚的,一會兒擦乾淨就好了。」趙方如說道,把孩子交給玉娘婆婆抱著,那婦人喜歡得不得了。
英娘仰頭看著嬰兒的側臉,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暈黃的燭光映在他的身上,軟軟的,暖暖的。他用嘹亮的啼哭,宣告生命的生生不息。
不知為何,英娘很想流淚,她在心中默默地念道:娘,英娘要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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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得麟兒,里正家裡一團喜氣,每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陳玠已經在里正的幫助下,安置了屬下和受傷的夥計們。他放心不下英娘,隨里正回去探望。
陳玠進屋時,英娘和趙方如正在吃飯,雖然這家人盡情拿出好酒好菜,熱心招待,但兩個人累得沒有力氣,只想簡單吃一口。
陳玠奇道:「你們才吃飯?」
英娘還處於興奮之中,她面色紅潤,回道:「是,趙姐姐怕她產後子癇發作,特意守了一會兒。我是看那孩子可愛,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捧著雞湯小口喝著,笑道:「都說兒子像娘,小孩子的鼻子和玉娘真的很像。」
陳玠見英娘蠻有精神,放下心來,又聽她問道:「我們店裡的人,都安頓好了?」於是他將自己的安排大概跟她說上一遍。
英娘點頭說道:「幸虧遇見你們,要不然,就憑我們五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人都救出來,這麼多傷員,也不知該怎麼辦,趙姐姐也沒辦法及時趕到,玉娘和孩子就危險了。」
她端著湯碗笑道:「陳隊長,我敬你,敬你們所有你,敬你們挺身而出,救死扶傷!」
陳玠舉起茶杯,凝視著她眼中的光亮:「榮幸之至。」
自上次英娘拒絕他後,這還是第一次相見。他曾設想過,再見面時,會是難言的沉默,像這樣如初時般相處,雖然客氣,他已經滿足了。
英娘又面向趙方如,說道:「趙姐姐,也多虧有你,你不僅救了劉叔他們,還救了玉娘,說實話,一開始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我真的慌了,要不是你的鎮定給予我力量,我怕是撐不下來。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我也敬你一碗。」
趙方如一笑,端起湯碗與她相碰,說道:「英娘,你很對我的性子,要不是你無意學醫,我真想收你為徒。」
「那我真是承蒙厚愛了。」英娘笑了笑,又言道:「只是待會還得麻煩趙姐姐,再去瞧瞧劉叔他們的傷。」
趙方如也擔心蓁蓁,於是去收拾自己的藥品針具,屋裡只剩下陳玠和英娘。陳玠取出一個瓷罐,放在桌上推過去,說道:「這是紫雲膏,能緩解凍瘡之痛。」
英娘一怔,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裂口,沒有推辭,打開蓋子,蘸取藥膏抹在裂口處,低聲謝道:「謝謝。」
陳玠卻有些誠惶誠恐,生怕她覺得自己仍牽掛著她,企圖重修舊好,反而使她與自己更加疏離,連忙解釋道:「呃,我看到你手上,剛想起來的,嗯,我們大冷天訓練手經常凍傷,所以,常帶著。」
他看到英娘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手,不動聲色地將手縮回,放到桌下。
英娘收回目光,說道:「原來是這樣。」她收起藥膏,站起身來看著他又道:「估計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這時低頭,才發現陳玠頸後有一片青紫,驚訝地指著:「你,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陳玠下意識伸手一摸,立刻明白那是自己摔下馬時受的傷,不欲告訴她,只含糊道:「訓練嘛,磕磕碰碰的,過一陣就好了。」
英娘不說話了,趙方如已收拾好尋他們,便一起離開,先去給劉叔他們換了藥,才去看另一個農戶家裡看蓁蓁,她已經醒來,趙方如在本地頗有聲名,主人熱情招待,英娘與趙方如就在這家住下休息。
第二日雪停,英娘獨自出門,她要去找劉叔商議回府城的事,白日裡才發現村子裡有一條溪水經過,只是如今已經被冰雪覆蓋,在陽光下閃爍七彩光芒。溪邊停著一架水車,旁邊是一個木製的涼棚,棚里放著四個木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