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方如突然道:「後面是有村子,但你們不是去冬青村的方向嗎?」
「哪個更近?」英娘問。
「冬青村遠一點,但相差不多。主要是……」她系完布帶抬起頭,臉上顯出懇求的神色,「我那個病人是個孕婦,患有癲癇,算來她這幾日就要生產了,我得守在她身邊,以防萬一。本來我們抄小路,晚上就能趕到,可蓁蓁腿受傷,估計是來不及了,你送我們一程,行不行?」
英娘像是被蜂蟄了似的,身子猛地一顫,她沉吟一下,神色凝重道:「既然相差不遠,又是我們回去的方向,那便捎上你們,去冬青村吧!」
「謝謝!」趙方如懇切道。
英娘扭頭望向陳玠,說道:「陳……陳隊長,我們得騰出兩個馬車放置傷者,車上的黃豆能不能……」
「好,」陳玠一口答應,「放馬背上,我送你們去冬青村。」
趙方如又一一查看其他傷者,進行簡單的治療。陳玠令屬下,將兩輛車上的麻袋,分別置於馬背上,然後與英娘等人再把傷患抬到車上。馬車在前,陳玠等人在後跟著,一行人逆風沐雪,向著冬青村出發。
陸英騎在馬上,聽到後面有人喊他。
「哎哎哎,陸英!我問你,她會不會就是送隊長平安符的女子?」
「不知道。」陸英面無表情地回復。
「我看就是她!你瞧!隊長的斗篷還在她身上呢!」那人肯定地說,轉而大悟道,「怪不得隊長會那樣傷心!」
陸英沒有理她,他看了看陳玠的背影,接著望向最前面的英娘,她裹著黑斗篷蜷坐在車上。
英娘,就是她嗎?
一個月前,他們在「桃源閣」飲酒,他行完一輪酒令,才注意到陳玠站在窗邊,一動不動。他心中納悶,趔趄著走過去,問道:「大哥,你看什麼呢?」
走到窗旁,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對上一個男子的目光,那男子雖拄著拐杖,看起來一表人才。那人嘴邊還帶著笑意,投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志在必得。
他兀自琢磨,這邊陳玠已丟下一句:「什麼也不是。」轉身離開,他摸不著頭腦,跟著入席。
之前桌上隊長都不怎么喝,連他們敬他,也只是喝點兒意思一下。這次回到席間,他也參與行酒令,只是不管該不該罰,他都自罰一杯,勸也不聽,陸英不敢多喝,留心照顧他,直到他醉得伏在桌上。
本想帶陳玠回家醒酒,可半路他突然醒過來,嘴裡只嘟囔著:「英娘,我得去找英娘。」用力甩開他,跌跌撞撞地朝著一個方向走。陸英沒法,只好扶著陳玠,由著他到「如鮮」豆腐店後面,轉角的院門口,可又被陳玠揮手趕走。
等再到軍營相見,陳玠一如以往地訓練,指導自己功夫,只是更沉默。不僅是自己,其他人也都感覺到陳玠的不對勁。他像是一座火山,將所有情緒深藏在熔岩中,等待爆發。
聽有經驗的人說,隊長是受了情傷,發泄出來就好了。還沒等來發泄,校場演練後,陳玠就昏了過去,從馬上一頭栽下來,躺了好一陣子才恢復。
大夫說陳玠暈倒是因為「心火亢盛」,陸英這才明白,現在的陳玠,不是火山,而是熔爐,任熊熊烈焰將他的五臟六腑煉化。
陸英暗中嘆了口氣,「情」這一字真是令人難以參透,自己是躲不開,陳玠卻是求不得。
*
冬青村得名於村口的兩株冬青。冬寒之時,青葉紅果,白雪綴枝,在一片單調的白茫茫中,驚艷行人懨懨欲睡的眼。
「就是那兒了!」趙方如朝遠處指著,說道,「進了村子,我們直接去里正家,產婦就是他兒媳。你們休養的事,可以托給他安排。」
趙方如指路,帶著他們去往裡正家。天寒地凍,村里人都在屋裡貓冬避寒,偶爾有聽到聲音好奇的,開了院門伸頭探一探,看見一隊兵卒,怕惹上事情,馬上關門。而前面卻有人向他們跑來,跌跌撞撞,一直跑到停下來的馬車前。
「趙神醫!我看著就像是你!」那男子一臉驚慌,上前抓住趙方如的胳膊,急聲道:「我家玉娘要生了!疼了很久,還沒有生出來!流了好多血!趙神醫,你快救救她!」
趙方如並不意外,預計也是這幾天,她抓起身邊的藥包,跳下車,走了幾步,回頭喊道:「英娘,你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