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行。」
他以為曾不野要跟人拼酒,並已經準備好了救駕,卻並沒想到曾不野不魯莽。她只是跟人聊天,偶爾碰一下酒杯,啜一口。是的,寡言嘴損的曾不野跟俄羅斯人友善地聊天。俄羅斯人說著蹩腳的中文,曾不野中文、英文,加之一旁的翻譯或伴玩教的幾句俄語,最終實現了跟俄羅斯人的無障礙溝通。
「我操,牛逼。」趙君瀾湊到徐遠行跟前說:「野菜姐到底幹什麼的啊?她怎麼跟別人不一樣呢?」
這就有趣了。
青川車隊幾乎不問來路,不問歸途,大家玩的久自然知道,從沒對任何人有過這樣的好奇心。趙君瀾接二連三地好奇曾不野,因為她的表現時常超出別人對她的想像。
「霸道女…吧…」徐遠行開玩笑。
「你還真別說,就這氣度,多少有點那意思了。」
徐遠行發現雖然剛認識的時候,曾不野是一個很令人擔心的人,擔心她想不開、擔心她出事,但是在這樣的時候,她又是一個令人放心的人。她有著自己的處事方式和魅力,她並不需要任何人擔心。
是的,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她才敢暴雪的除夕夜不顧一切一個人出發。
我真喜歡她。徐遠行想。
徐遠行躲開了大家的灌酒,有了機會坐在那裡慢慢喝點酒。但是很奇怪,他自斟自飲,怎麼也感覺醉了呢?一定是曾不野給他亂吃什麼東西了。433倒是沒亂吃東西,但他亂喝酒。
433喝酒,或許是嘗不出那酒的味道的,他仰脖子,整杯倒進嘴裡,一口就咽了。常哥就逗他:「小伙子,雖然今天是徐隊請客,但你也不能這麼沒命地喝。」
433拉著徐遠行的手,身體躬下去,臉貼在他手背上,口齒不清地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帶我一起走。」
「這謝什麼,又不是請你玩,你花你自己的錢…」常哥又說。
「不是…不是…」433紅著眼睛說:「我沒有錢…我…我沒想到你們對我這麼好…別人都看不起我…」
趙君瀾嘶一聲,把他從徐遠行手上拉起來,攬著他說:「兄弟,我問問你,你今年多大?」
433就開始掰手指頭,過了會兒說:「25。」
「你25歲,能買一輛自己的車,你已經很牛逼了好嗎?」趙君瀾問徐遠行:「徐隊,你說!是不是!」
徐遠行就點頭:「非常牛逼,兄弟。」
433就帶著哭腔地問:「是嗎?真的嗎?」他好像在急於尋求一個肯定。
「是的。別懷疑。」
433就向前一竄跳,抱住了徐遠行開始痛哭。酒吧里什麼樣的人都有,這樣痛哭的人也不在少數。酒精是人類釋放自我的催化劑,喝完酒沒有變化的人,只能證明沒有喝到位。433喝到位了,開始痛哭。他哭的樣子很狼狽,抱著徐遠行脖子,咧著大嘴,場面滑稽,但也很憂傷。
徐遠行就勸他:「要麼你坐下哭呢?」
趙君瀾在一邊想幫忙把433從徐遠行身上扯下來,青川的人都知道,其實徐隊多少有一點潔癖。平時看不出,但身上抹著鼻涕眼淚,肯定是要吐了。
常哥也幫忙,把433扯了下來,拉到一邊安慰去了。徐遠行脫掉那件套頭衫丟掉一邊,只穿著一件黑色T恤。出來玩這麼久,始終天寒地凍,曾不野哪裡有機會看到這個場面呢?
原來徐遠行不黑。
他只是因為常年在外面玩,露出來的地方黑。你看他的黑T恤下不經意露出的胳膊,線條健康,皮膚白淨。站起來叫酒,那一副好腰就顯現出來。
曾不野光明正大地看,如果這時有人嘲笑她目光直接,她會說:我看我自己男朋友呢,這有何不可呢?
她這一天酒興好濃。曾經她也是沒事要小酌怡情的人,慢慢地,喝酒的樂趣就消失了。她覺得酒是苦的、臭的,她不願意舉杯了。又或者她舉杯純粹是為了麻痹和短暫的忘記。
這一天的酒都有了滋味,她能嘗到其中的甜、酸、辛、苦,她什麼都能嘗出來。青川的人很熱鬧,孫哥又抱著吉他唱歌。俄羅斯人也圍著他唱歌,還說他是流浪的藝術家。這時酒吧老闆拿出了手風琴,他們開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曾不野偶爾跟徐遠行隔空碰杯,433還在哭,趙君瀾和唱歌還在陪著,人類的喜怒哀樂在滿洲里的雪夜裡被無限放大。愛情也是。
或許這樣的愛情放在任何的地方都不稀奇,都庸俗,都如常,但在這一晚,愛情就是雪天的奇蹟。
曾不野允許自己喝醉。她想喝醉。曾焐欽要還在人世,也會允許她喝醉。他會說:當下的快樂很珍貴,明天在想那些糟糕的事。喝吧!喝吧!
曾不野就多喝了幾杯,她的臉也漸漸紅了,她察覺到很燙,就自嘲:也返祖了。後來她走到徐遠行面前,指控徐遠行喝了太多酒。還要伸手搶奪他的酒杯。徐遠行一隻胳膊鎖住她脖子讓她老實點,一邊讓她不許再喝。
曾不野倒打一耙,說:「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徐遠行說。
「你就是喝多了。」
「我沒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