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我也沒有什麼話說。是青川車隊與曾總的規劃不相符。」徐遠行說。這一次他沒笑。電話又響了,他接了起來,聲音很大、語速很快:「你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可以嗎?當初該給的錢我都給了。我媽留下的遺產我也給了他們一半,你怎麼舔著臉一次次做幫凶的呢?你媽要是後悔了,她可以再去找一個!」
這是曾不野第一次聽徐遠行這麼說話,她不禁坐直身體,有心規勸安撫,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話那頭很安靜,接著傳來啜泣聲。對方哭了。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們非要把我也弄死是嗎?」徐遠行掛斷了電話。因為生氣,他的臉漲紅了,雙手死死握著方向盤。
他不太喜歡在別人面前袒露這些,因此對曾不野十分抱歉。
「嚇到你了吧?你當我是傻逼。」他說。
曾不野不好介入別人的愛恨情仇,但她仍舊忍不住問:「你為什麼不拉黑呢?等你想接對方電話再放出來。」
「好主意。」徐遠行說:「好主意。」他把手機遞給曾不野,報了一個密碼,請她幫忙拉黑。
「我不。」曾不野說:「你又不是沒長手。」
頭車開始在車台介紹赤峰。從紅山文化到知名景區,再到對夾,說到對夾的時候,車隊剛好停車。一群人湧入了一家小店。店主想不到會在剛開始營業的這一天接這麼一屋子人,連吃帶打包,一百五十個對夾賣出去了。老闆切肉的手都要抖了,一個勁兒地說:「旺火剛燒完,財神爺就來了?」
男的能吃,三個不在話下。趙君瀾狼吞虎咽的時候不忘拉踩曾不野:「也就是野菜姐生病了,不然至少五個打底。野菜姐那個胃…得這麼大吧?」還伸手比劃呢。
徐遠行心想你一口一個野菜姐、一口一個野菜姐,人家到了漠河就要跟你分道揚鑣江湖不見了!還野菜姐呢!他這一天怎麼都不順心,吃飯的時候也氣哼哼的。
但是給曾不野打包對夾的時候叮囑老闆:「這個少來點肉,她吃不動。湯也淡一點吧。」
曾不野覺得自己對徐遠行過於苛刻了,接過他的對夾的時候真誠道了謝。車從赤峰向西烏珠穆沁旗開,是向草原更深處走去。曾不野將對夾捧在手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一次只咬指甲蓋大小,怕哪一口大了她又開始犯噁心。天灰濛濛的,有點像她,帶著病氣。
車開出五十公里,天上飄起了小小的雪花。
曾不野大概了解了草原的天氣,天氣預報在這裡壓根不作數,風一陣雪一陣,全憑老天爺的心情。
雪花落在前窗上,接著就被風帶走。她發呆看了會兒,終於鼓起勇氣吃一塊肉。對夾里的肉很有滋味,那感覺跟曾焐欽喜歡吃的保定驢火有點像。嚼了半天,喉嚨像關上了門,死活不打開咽下去的鎖。她沒有辦法,找了張紙吐了。
徐遠行將對夾從她手裡拿走,說:「不想吃就別吃了。晚上到西烏旗,給你找點粥喝。」
曾不野那句何必呢被她強行咽回去了。她不能太尖刻,至少對青川的人不要那樣。他們沒欠她的,打從第一天認識就對她很好。她不該把自己無法控制的情緒砸到他們身上。
徐遠行在一邊說起99號公路,說待會兒進西烏之前,車隊要去99號公路起點留念。他的待會兒是至少四個小時後。曾不野現在不僅了解草原,也了解這群人。他們的計時單位跟別人不一樣。
曾不野就安靜聽著,突然冒出一句:「433!」
「什麼433?」
「就快速路壓車速那個!」
「哪呢?」
「路邊!」
433一半車身在路邊歪著,車主正在焦急打電話。但此處偏僻,救援要等很久。愁眉不展之際,路過的那個車隊停下了。
緊接著有人下了車,一個病懨懨的女的他好像在哪見過。
「救援嗎?」徐遠行開口問他:「用嗎?」
「免費嗎?」
「一千。」
433車主想了半天,最後一咬牙:「一千就一千!」
絞盤大哥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絞盤沒用到自己車隊人身上,倒是用到了這個壓車速的人身上。但青川的人知道孰輕孰重,這時不計前嫌,因為待天黑了,他這一人一車在這裡很危險。
曾不野走到433面前,摘下口罩,定定看著她:「還記得我嗎?」那神情很是嚇人。433看她半晌,突然想起他們在服務區有過爭執,而這個女的好像有點病。他一時之間有些擔心這些人是故意使壞,萬一把他車拽壞了再耽誤他大事。
想去制止也不敢說話,縮著脖子站在那,心想:是我倒霉。
偏巧父親曾焐欽去世後曾不野變成了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人,所以這會兒陰陽怪氣地說:「你也有今天!」
見433瞪眼但不敢說話,又說:「多虧了你愛壓車速,不然好幾天過去了,你也不會剛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