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兒他又說:「有一個女的膽兒挺大,也在這個服務區停車。這大過年的,讓人一棒子敲死先奸後殺埋路邊都不帶有人發現的。」
曾不野憋了一口氣,默默為自己辯解:你以為我自己不知道嗎?我不想活了,你管我怎麼個死法。
「算了,我做一次好人,照顧一下那姑娘吧。」男人說完咳嗽一聲,抱怨一句:「趕緊的,你造屎呢?」
曾不野聽懂了,造屎這句是對她說的。她自然不會搭男人的話,也不會輕易出去。解決一切後沖了水,但站在裡面沒有出去。恐怖電影的經典鏡頭依次在她頭腦里上演,隔板下面伸出一手或者上頭突然探出一張鬼臉,總之都不是好畫面。
她就是不肯相信外面的人是在為她放風,外面的男人一下就領悟了她的意思。笑了一聲,說:「得,我走了。手電送你。」
「一個人出門,什麼都不帶,真牛逼。」
接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曾不野走出了衛生間,看到洗手台上放著一個亮著燈的小手電。手電很精巧,曾不野知道它價格不菲,自然不會接受一個陌生人如此這般的饋贈。想著追上去還給他,又怕這是個誘餌,萬一她去還手電,他順手將她拽上車,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於是決定等服務區再多幾輛車的時候,「聲勢浩大」還給他。
她拿著手電向外走,依稀看到一個亮燈,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男人戴了一個頭燈。這讓她看不清他的臉,但直覺他是站在門口等她,因為見到了她的人,他就轉身走了。
他的頭燈在雪夜裡艱難劈出一條光路,讓地上的每一片雪花都有了自己的宿命。
曾不野的恐懼消除了一些,想著一定要找機會對他說一聲感謝。她抖落一身雪花後上了車,將車窗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決定小睡片刻。
打開手機,看曾焐欽生前做雕刻的視頻。刻刀快速地動,在木頭上刻下紋路。吹口氣,木屑就飛起來落下去。那感覺很真實,要飛到曾不野臉上似的。
大雪夜裡天地寂靜,木刻的聲音變成她的安眠藥,開始麻痹她的神經。男人的車在她眼中愈發模糊,車載電台里在播放著各種拜年的祝福。曾不野的鬧鐘每15分鐘一個循環,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她並不知人為什麼會矛盾至此,一邊覺得活著無趣,一邊又害怕去死;一邊想著死了算,一邊又心有不甘。病了又好像沒病,心死了又好像沒死透。
一整夜裡,服務區好像都沒再來一輛車,又或者來了她不知道。總之儘管十五分鐘循環一場睡眠,晨曦初露的時候她仍舊覺得補充了一些體力。
睜眼的第一瞬間就想去還手電,下意識去找男人的車,但眼前一片白茫茫。服務區里只有兩三個人在掃雪,那輛消失的車像曾不野做過的一場夢,但手電卻是真實的。
曾不野對著那手電說:「謝謝啊,好人。」
外面有人敲窗,她搖下去,掃雪的人對她說:「你先別開,你車軲轆被雪埋一半了。」
曾不野跳下車,一瞬間被寒潮侵襲,而她的小腿被雪埋了。
「我的天!」她驚呼一聲,艱難向車尾挪動,將備胎上掛著的那把鍬拿了下來。當初裝這東西的時候,曾不野只是圖它好看,從沒想過真的會用上。也沒想到,鏟雪很好玩。她揮舞著鏟子,嘴裡喊著一鏟、兩鏟,節奏像當年春晚節目砸牆:八十!八十!
服務區的鏟雪車就位了,但不太敢靠近曾不野的「大傢伙」,也有零星的車輛在此停下,車上的人下來在一邊看一輛被雪「埋了的」車。很快就有人幫忙,是趁著同行人去衛生間的功夫幫曾不野鏟兩下,同行人回來就將服務區的鍬一放,走了。
來一個,曾不野鞠個躬,走時候再鞠躬,真誠得有些滑稽可笑。腰很快就酸疼,但這種疼痛讓曾不野有一些怪異的快感。也很快就將曾常年久坐辦公室的曾不野干趴了。
當曾不野的車重新開上高速的時候,不時有車輛在路面滑冰。這讓她格外警惕,緊緊握著方向盤,想起越野教練教她的:打滑路面,降低車速,輕踏剎車。
那要是別人撞我呢?她當時問。
「那麼,只能算你倒霉了。你在路上走,什麼妖魔鬼怪碰不到?」
就像人活一世,什麼爛人都能碰到一樣。
這樣的路面曾不野不會控制,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車要撞到隔離帶了,她又不知不覺將它掰正。事後想總結,能回憶起的細節為零。大概就是本能反應。
曾不野感覺到不可控的人生,在看到六車連撞後,選擇了最近的出口下了高速。她仍舊不知道要去哪,但當務之急是想吃點東西,睡上一覺。
此時她已經距離出發的城市兩百公里,除夕夜和暴風雪,以及她驟然決議的出行遙遠的像上個世紀的事。她極力去尋找一絲真實感,但街上的一切掛著燈籠、貼著對聯和福字的門窗都緊閉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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