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路。
他很想聽聽沈持會給他指一條怎樣的生路。
沈持拱拱手。
他轉身走到孟度面前作一深揖:「夫子,學生來晚了。」
此時孟度已虛弱到說不出話來。
沈持抬臂解開孟度頭上滿是血污的髮帶,擲在地上,用手指為他的夫子攏了攏頭髮挽起來,一邊做這些事一邊落淚:「都是學生不好,害夫子被連累。」
他俯下身去,兩個獄卒很有眼色地過來把孟度架起來放在沈持背上,他緩緩起身,最後看了一眼賀俊之:「賀大人,告辭。」
第116章
從地牢走上來, 那緩緩爬坡的甬道一共七十二步,沈持的腳步格外重,每一次落下, 地牢內瞬間聲息全無,死氣昏沉的燈光隨之輕輕搖曳, 晃動著他微彎脊梁背負著他的老師前行的影子。
「夫子,」他感受到背上的呼吸漸弱, 低聲喚道:「再有兩步就出去了,夫子要不要下來走走啊?」
「要是被人瞧見我背你, 能笑話夫子一輩子是不是……」
他從來沒這麼絮叨過。
孟度能聽見沈持說話, 想叫他閉嘴, 可連皺眉的氣力都攢不出來,好像身處渾沌之中, 困極了, 想睡,可是有人太煩了, 一直在他耳邊擾他, 煩他, 非不讓他睡覺……
地牢外面,風雪愈發急了。
沈持被雪粒晃了下眼,他加快步履朝大理寺外走去。
路上行人寥寥,趕著馬車等候在大理寺對面的趙蟾桂遙遙望見沈持出來, 拿起油紙傘跑過去迎他:「大人……」
乍然看見他背上伶仃的人, 聲調變了:「……孟夫子?」
「上車說, 」孟夫子的身上只剩下一張皮一把骨頭,又輕又脆,沈持背進馬車裡讓他平躺著:「趙大哥, 我帶孟夫子儘快回會館,你去請個大夫來,不拘診金多少,要立馬能出診的……」
「是,」趙蟾桂應了聲:「大人。」從馬車裡跳出來請大夫去了。
雪後的十里長街上,有衙役邊敲銅鑼邊念經一樣喊著「凡行路巷街,靠右行,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①」——當朝的交通規則,儀制令,提醒車夫們風雪天駕車穩當些,別驚了馬或撞到哪路出行的貴人。
還有,士大夫的車駕要行得慢,慢悠悠得方顯出不急不躁,敦厚文雅。
沈持對這些充耳不聞,一個勁兒催促馬車夫:「老伯,快些,麻煩你再快些。」
馬車夫遲疑道:「萬一被御史言官看見,要彈劾你藐視儀制令的,大人。」
沈持全然不在意會不會被言官御史記上一筆:「老伯只要不衝撞人和馬車,儘量快些吧。」
有了他這句話,車夫甩開馬鞭,播土揚塵向秦州會館奔去。
會館裡的夥計老遠看見馬車歸來,帶著斗笠衝出來:「沈大人回來了。」
沈持:「孟夫子也回來了。」
從大理寺出來的人。非死即殘啊。
夥計們面色變了,又折回去搬火爐拿熱水:「大人,孟夫子還好嗎?」一個年老有經驗的夥計說:「先別動他,給他餵口熱水,緩一緩才挪地兒。」
他們很快生爐子把馬車裡弄得熱烘烘的,沈持端著碗,拿乾淨的帕子蘸水一點白開水往孟度的唇上沾:「夫子,你趕快好起來吧,不然學生以後沒法回祿縣了,江兄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對了,還有邱道長,他一定會拎著拂塵追著學生打的……」
「咱們秦州會館裡的廚子燒的飯特別香,」他一直在說話:「牛肉餅是純牛肉餡的哦,夫子你來都來了,不多吃幾頓再走虧大發了……」
「……」
水一滴滴滲入口中,將孟度存留不多的意識牢牢粘在一處,不再流失消散,他聽著熟悉的鄉音,忽覺腹中有點飢餓,肚子咕咕叫了……他想,等他吃飽飯一定問問那個在他耳邊不停說話的學生,被青蛙附身了?呱呱呱,真聒噪。
趙蟾桂請的大夫來了,跑得氣喘如牛,一到就問:「病人呢?從大理寺活著出來的人呢?」
他想病人一定被用遍酷刑體無完膚,五臟六腑快要碎成渣了……
夥計們:「喲,鄧老郎中是您啊,」他們一指廊檐下:「在馬車裡呢。」
這名姓鄧的大夫鑽進馬車,先望了一眼,又聞了一鼻子,接著翻開孟度的袖子號脈,半天后問沈持:「這是在大理寺受了餓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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