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縣自打支攤子登記要走的戶數後就沒停歇過,一直到黃昏時分,縣丞都看不清楚花名冊了,才收工回去。
可是許多人拿了銀子之後,卻不知道遷到哪裡能討生活,又犯難了。
這時候,那名道士又出現了,他說這筆小財之後還有一筆大財。
百姓們把他圍住,問大財怎麼發,道士說道:「好辦,拿著這錢到銅仁縣去。那裡會有貴人,帶你們發大財。」
「銅仁縣?」百姓們之中有人訝然:「不就臨著咱們縣,窮得叮噹響,到那兒去能發什麼大財?」
道士呵呵一笑,故弄玄虛:「去了你們就知道啦。」
「前幾天神仙告訴咱們發小財,」有人說道:「今日官府不就給發了六兩銀子嘛,反正要遷走,去哪兒不是去,銅仁縣還近呢。」
「那倒是,」更多的人說道:「就去銅仁縣吧。」
兩縣的百姓收拾家當,攜帶老幼,陸陸續續遷往銅仁縣。
……
告示貼出來的第五日,黔、安兩縣已經走了大約有三分之二的人,縣中空蕩蕩的,寂寥,冷清。但有一些當地的大戶人家守著祖宅大罵:「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你就出六兩銀子就讓我搬遷,我不走,來呀,發大水呀淹死我算了……」
大戶人家看重祖籍祖宅,不像那些貧窮沒落的人家,說遷走就遷走了。
縣衙倒也沒對他們用強。
只是不幾日後,又來位更有仙氣的老道士,他笑呵呵的鬍鬚長長的,說能斷人禍福吉凶,說不對不要錢,誰都能來算。
忐忑中的人像是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擺下攤子沒有一會兒,就來了個穿襴衫的讀書人,上來就說他被迫遷居的事情,問老道士這裡還能不能留下。
「貧道觀郎君面色,」老道士說道:「有化龍出頭之志,但囿於這地勢低洼之處,恐難如意,何不搬到東北方的高處去呢?那裡可讓郎君日後順風順水,是個福地啊……」
讀書人抬起頭,朝東北方看去,咦那不正是銅仁縣嗎。
第104章
遷往銅仁縣, 難道是天意嗎?
讀書人眼中湧出淚來:「想我章家世代紮根於此地,乍然要遷走,猶如百年老樹被斷根拔出, 將不知飄零何處,實在是痛心啊。」
他姓章, 身後的章家是黔、安兩縣最大的宗族。
老道士看著他,微微嘆口氣:「郎君博覽群書, 豈不聞秦『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戶①』,漢『實關中』遷三十萬戶, 又有明洪武為了填豫州府、濟南府, 令山西府百姓每家徙人口前去, 四口之家甚至要遷出三人,黃淮一帶至今還流傳著『問我祖先何處來, 山西洪洞大槐樹。②』的民謠……縱觀歷朝歷代, 哪裡的土地上不是人來人去,何處又不是飄零人之『吾鄉』, 貧道今日多嘴勸一句郎君放寬心思, 順勢而為吧。」
黔地山間的涼爽天氣, 章姓讀書人的額上竟滲出細密的汗珠,良久,他對老道士深鞠一躬,聲音乾澀地說道:「多謝老神仙指點。」
說完, 他轉身踉蹌而去。
老道士望著他的身影, 微眯起眼。
天快黑的時候他收拾起簽筒、卦書往回走, 走到半路遇到來接他的一熟人,沈持,這位少年官員近日來面色疲憊, 眼下淡淡的烏青透出無法言說的殫精竭慮,老道士莫名有些心疼,語調溫和地說道:「沈大人,貧道盡力了。」
這是他平生頭一回擺卦攤子充作算命先生,外帶說些鬼話招搖撞騙,真怕師祖在天上氣急了扔個雷下來劈他一頓,罵他個狗血淋頭。
「謝謝姜道長,」沈持對著他深作一揖,道:「要不是道長肯出手幫忙,在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身微言輕,能做的實在是不多,凡事都要迂迴推行,為達目的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起初和邱長風說這件事的時候,邱道長氣得道心都差點兒毀了,高高舉起拂塵追著他打,但那拂塵不僅最終沒落到他身上,二位道長也傾力配合他演了這麼一齣戲,步步天衣無縫,這樁事情,大概會在他的心焦與忐忑中平穩辦妥。
……
又過了兩日,章姓家族遷出,去往銅仁縣安家。
章家一走,許多猶疑不定的大戶人家逐漸轉了主意,接二連三有人接了縣衙發放的六兩補償銀子,拾掇家資,舉家遷至銅仁縣。
到了七月底,兩縣的縣丞再清點戶籍名冊時,兩縣已只剩下兩三戶人家了。不過看著一日比一日空蕩的縣,已經有人坐不住了,來打聽現在縣衙還給不給銀子,多半是要搬走了。
從告示張貼出來到兩縣百姓盡數遷出,前後歷經小二十天,總算塵埃落定。
與此同時,黔、安兩縣的百姓一家一家先後來到銅仁縣,把巴掌大的縣城塞滿了人,由於他們手裡都攥著補償銀子,眼下暫且生計無憂,因而處處都是孩童吵鬧,大人吆喝,吃喝拉撒睡的市井氣息,熱鬧非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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