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青筋暴起,皮膚下凸起無數蚯蚓狀的蠕動痕跡——那是體內詭異即將復甦的徵兆。
可當他不慎與竇柯的視線相撞時,所有異狀竟如退潮般消散。
那雙眼睛的虹膜漆黑如墨,破碎的鏡面紋路中間流淌著天空般澄淨的藍,最外層暈染著詭異的黑光將天藍色掩在內,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那人發出悽厲尖嘯,詭異硬生生從他背脊里撕下半截黑影,倉皇鑽進了地磚縫隙,又被血肉生生拉了回來。
仿佛看到了弒神者,又仿佛看到了詭神,這些罪犯們一改剛才的躁動,甚至有幾個低階馭鬼者因為無法承受這種壓力,直接跪倒在地,身體瑟瑟發抖。
竇柯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
「李雅達,你負責看好這些人,不要讓他們鬧出太大的動靜。」
竇柯的聲音冰冷而堅決,她相信,以李雅達現在的狀態,是絕對不會違抗自己的命令的,但她不相信人性。
「有人逃出去,你死。」
李雅達連連點頭,他深知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明白竇柯的實力和手段,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他小心翼翼地撿起腳邊的鑰匙詭,開始指揮那些老鼠們去監視其他的馭鬼者。
竇柯見狀,不再多言,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鏡子之中。
隨著竇柯的離開,鏡牢內的壓力仿佛瞬間減輕了許多,那些罪犯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但李雅達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緊緊地握著鑰匙詭,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僅是這些罪犯的看守者,更是自己命運的掌控者。
他是知道鏡詭大人的,她殺伐果決,卻從不濫殺無辜。
只要他能夠看好這些人,不讓他們鬧出太大的動靜,等到這場危機過去,他或許就能夠重獲自由。
一個不窩囊的、能被人尊重的自由!
想到這裡,李雅達的眼神中不禁閃過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竇柯光速回到研究院石室里,因為她的果決,這一去一回,現實世界才剛剛過了三分鐘,祂降臨激發的渾濁詭氣因為狴犴石和時之領域的雙重影響,被最大程度削弱,領袖及研究員們雖偶有昏迷和吐血的,但還好,都還活著。
活著就好,他們在,華國的組織力和後援就還在。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見安全部的馭鬼師們在時之領域一個個奮不顧身,死了就再從安全部內衝出去,整個帝都雖然戰火四起,但局勢依然可控。
何老,堅持住!
她知道,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全力以赴讓霍印晨進階,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拔高馭鬼師們的戰鬥力,推演出滅世危機中,屬於人類,屬於華國的那一線生機。
竇柯直接將複製體竇柯在研究院各個重要位置布下,以防不測。
同時,馬不停蹄地接回了崑崙鏡,乾脆利落地坐在了祖龍棺旁邊。
崑崙鏡鏡面流轉著金黃色的幽光,與祖龍棺上古老的紋路交相輝映,仿佛跨越了時空的界限,連接著古老與未來。
竇柯深吸一口氣,將心神沉入崑崙鏡中,開始全力以赴控制時間流速。
她離開的這三分鐘,鏡詭複製體雖然撐住了局面,但金棺內的時間流速明顯變快了,霍印晨看起來狀態奇差,他蜷縮在金棺的角落裡,就像是胎兒在母胎中遭受了無盡的折磨,臉色蒼白如紙,汗水涔涔而下,浸濕了身上的衣物。
竇柯心中一緊,她試圖通過識海連結,去分擔霍印晨的痛苦,然而,金棺的壁隔絕了詭契,也隔絕了她能量的輸送。
這三分鐘……
這死亡三分鐘……
失去了竇柯意識支撐的崑崙鏡,雖然穩住了金棺內的時間流速,但霍印晨體感卻沒有同步,對他來說,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他一邊推演,一邊感受著痛苦,億萬年的痛苦在三分鐘內如次間綻放的花蕊,在他的骨血里生根發芽,直到痛苦深入腦*髓,他的意識開始渙散,連河圖洛書都無法抓緊,仿佛要被這無盡的折磨吞噬。
霍印晨感覺自己被丟進了無盡的黑暗深淵,四周是冰冷的石壁,而他,正被這些石壁一點點擠壓,一點點吞噬。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吸取著最後的生機,每一次呼氣都仿佛在吐出著靈魂。
竇柯心急如焚。
她進階時,意識是昏迷的,幾乎無痛度過;
何老進階是將痛苦延緩到無限長的時間線里,無限大的痛苦除以無限大的分母,還有霍印晨適時的開棺。
而霍印晨,只有她了,只剩她了。
霍印晨在金棺中痛苦地掙扎,他的臉上布滿了汗水,嘴唇已經被咬得鮮血淋漓,但他沒有放棄,他依然在堅持著。
竇柯心如刀絞。
既不能以身代之,那我能做些什麼,我肯定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