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韶英唇繃得直直的,唇色抿得發白,他道:「掌門從來沒有騙過我們!」
江言琅道:「要是真想給笙笙一個清楚的交代,你就不該去問你們掌門。」
「你明明知道,去問你們掌門,他只會告訴你,陸祁就是犯了錯才成為的棄徒,哪怕不為了他自己,為了你們承劍門戒律堂的威嚴,他也會這麼說的。你不能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做這種欺負人的事情。」
陸韶英身體一僵,仿佛有什麼難堪難言之處被道破,面色說不出的難看。
江言琅聲音緩了緩:「韶英,恕我直言,這陣子你最該想的是,倘若陸祁真的是被冤枉,你要怎麼做?」江言琅道,「你是他的同鄉,如果你知道他成為承劍門棄徒的事另有隱情,你是會幫他伸冤,還是要為了你在承劍門的前程,替他隱瞞下來——不管你選什麼,我都不會怪你,但你自己要想清楚,別讓自己後悔。」
陸韶英面色生出隱忍的痛苦,他道:「陸祁為什麼要回來!他為什麼要回來!」要是陸祁不回來,他也就不用這麼痛苦煎灼了。
江言琅抿唇不言,這時候,他忽然看到了什麼,揚聲道:「陸掌門。」
陸聞樞御劍而出,並沒有看向江言琅與陸韶英這邊。江言琅這一聲,主要是為了提醒陸韶英,讓陸韶英別在陸聞樞面前失態。
陸韶英反應也很快,他看到了空中那道御劍的身影,連忙收拾好臉上表情,低頭道:「掌門。」
陸聞樞並沒有經過他們面前,自始至終,陸聞樞都沒有看過他們。
他急匆匆離開承劍門主峰,玉蟬衣操縱著自己的那一片影子,及時跟了上去。
她跟著陸聞樞一路行走,眼看著周圍的環境越來越熟悉,玉蟬衣的心逐漸提了起來。
這是來不盡宗的路。
在五宗會試結束之後,陸聞樞先是到她和微生溟兩人所居住的院落外古怪地停了片刻,又是不間歇地直接找到不盡宗來——陸聞樞到底想做什麼?
一路上陸聞樞沉默寡言,玉蟬衣猜不到陸聞樞的意圖,心底本能地覺得危險。
她當時留了一片影子在承劍門,本意只是為了放在院子外面,看陸子午有沒有死心離開,沒料到卻等到了陸聞樞。
玉蟬衣藏在陸聞樞衣角的影子裡,警惕心不敢放下地跟了一路,直到跟著陸聞樞來到那條通往不盡宗的唯一的小徑。
院子裡,玉蟬衣抬頭看向雲端,身體已經微微繃緊了。
陸聞樞卻只是御劍停在雲端,遙遙望著不盡宗的小院,並沒有前進半步。
第125章 困頓 心裡的那個地方變得更不滿足……
不盡宗近在眼前,小小的四方院落,不多的幾間屋舍,破敗、簡陋,院裡因為有藥田的緣故,常有塵土——他的阿嬋怎麼能待在這種地方?
陸聞樞撤掉了為「熒惑」設下的法咒,為了壓制「熒惑」在他每次靠近玉蟬衣時不受控的異動,陸聞樞一直以心法將「熒惑」鎮壓住,法咒一撤,「熒惑」果然再次不安分地顫動起來。絲絲刺痛自他胸口處傳來,陸聞樞心緊跟著戰慄。
「熒惑」的反應騙不了人,玉蟬衣已經回到了不盡宗。
星墟命盤只能記錄一個人的命數,卻看不穿那個人在世間具體經歷了什麼。陸聞樞只知道陸嬋璣身邊多了許多人,但不知道在他不知她活在世上的這些年間,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她和誰說過話,怎麼進的不盡宗,那個能讓她紅鸞星動的又是誰,他竟然全然一概不知——察覺到這一點後,陸聞樞的額心就開始銳銳地痛著,仿佛有什麼重物不間斷地在他眉心間敲。
他心裡產生了太多太多的空白。從前他對陸嬋璣有多了解,此刻看玉蟬衣,就有多空白。
這些空白有時令他憤怒,有時令他惶恐。唯有玉蟬衣能將這空白補上,陸聞樞幾乎等不及想要去找她。
但他卻在這一路趕來的過程中逐漸冷靜下來。
他已經和玉蟬衣見過許多次面,也說過話,甚至……還拿松子糖給過她。
她並沒有收下。
她另有紅鸞星動的對象,不再與他兩心同。哪怕他再想見她,恐怕她並不想。
她看他的眼神那樣的冷,不再有情,反而有恨,樞機閣的事好像也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陸祁、薛錚遠、在論劍大會上用出的只剩了一隻鳳凰的「鳳凰于飛」……似乎玉蟬衣正在織一張網,想將他網羅住。
一想到這,就有種難言的煩躁籠罩在陸聞樞的心頭,沖淡了他心中的狂喜與萬般柔情,令他不得不從想要立馬見到玉蟬衣的衝動,恢復成平日裡的肅然謹慎。
陸聞樞沒有貿然踏出去找玉蟬衣的那一步,他只是御劍停在半空中,靜立良久,神色複雜。直至夜幕降臨,才轉身離去。
同一時間,玉蟬衣操縱影子在外活動的時間也即將到達極限,她將放出去的那片影子收了回來。
她一直站在不盡宗的院子裡,練劍,或者在石桌旁靜坐,時不時望向長空。
陸聞樞的突然出現讓玉蟬衣心裡充滿了防備,只看陸聞樞的古怪神態,她看不出陸聞樞到底想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