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陸嬋璣真是她……
微生溟心尖猛地顫了一顫,轉瞬面色慘白。
若陸嬋璣真是玉蟬衣,他恐怕犯了大錯。
當年鑄劍崖外,他隔著那道難以攻破的禁制,只看到陸嬋璣抵著風卻一步步堅定地朝崖邊走去,最後義無反顧跳下懸崖,待他闖入禁制時,又有一道身影撲到崖邊,洶湧淚水滾滾而落。
是陸聞樞,他那時哭到整張臉都在痙攣。
他以為那是陸聞樞為他不能及時攔住陸嬋璣才落下的淚。
他離陸嬋璣太遠了,他只能從別人口中,間接地去了解她。
從陸祁口中問出來的消息是,陸聞樞對陸嬋璣頗為在意,而陸嬋璣,也是心悅陸聞樞的。但陸祁也告訴他,承劍門掌門打算讓陸聞樞與薛懷靈結親。
他曾經以為陸嬋璣會跳下山崖,是她為情所困,尋了短見,以身祭劍,可陸聞樞卻薄情到死後並不向任何人提及她的名字她的貢獻,那他流下那幾滴眼淚能算得上什麼?他以為陸聞樞是個該遭唾棄的負心漢。
但玉蟬衣絕對不會是為情所困的性子,更不會自尋短見,她不止一遍對他說過,這世上有很多人求生不得,能活著的就該好好活著,她明明比誰都要更惜命。每次勸他活著,她那雙眼睛沒有眼淚,可看上去也像是要哭了。
一種陰冷的感覺陡然間纏了上來。
若玉蟬衣真是陸嬋璣,那他在鑄劍崖上所看到的恐怕並不是事件的全貌。如果陸嬋璣不是自己求死,能讓她死的會是誰?
鑄劍崖上,除了陸嬋璣之外,就只剩了一個人。
微生溟臉色沉了下去。
玉蟬衣還是頭一回在微生溟臉上看到可以用陰鷙來形容的神情,陰沉沉似乎是想殺什麼人,玉蟬衣心裡一陣緊張,以凡人聽不到的心聲悄聲問道:「出什麼事了?薛錚遠做了什麼?」
微生溟搖了搖頭,走向她道:「沒什麼。」
他張了張口,好多話想問,但又閉了閉唇。
想到玉蟬衣交代他的事,微生溟道:「薛錚遠正在外面的小攤販那買風車,一會兒也要進來點燈。」
玉蟬衣:「點燈?給薛懷靈點燈?巨海十州的修士怎麼會來千月島給亡者點燈,這明明是給凡人祈福用的。」
微生溟心下一震,是啊,玉蟬衣這個巨海十州的修士,又怎麼會來千月島給亡者點為凡人祈福用的月燈?
他面上不顯,壓低聲音道:「噓——他過來了。」
微生溟眼神示意玉蟬衣看向月牆入口那扇矮門,提著一盞琉璃月燈的薛錚遠踏進來,玉蟬衣看向矮門時,微生溟的視線卻依舊停留在她的身上。
薛錚遠雖是一個人進來,卻頗有一番陣仗。
來點燈的大多用的是在月牆外的商販那買的紙燈,他手裡的燈籠卻是不同凡響——在千月島最貴的紙坊定製,由琉璃製成,外殼薄薄的,透著玉一般的色澤,一看就貴不可言。
「躲起來嗎?」在薛錚遠還沒看到他們時,微生溟低眸問玉蟬衣。
玉蟬衣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必要了。」
薛錚遠並沒有看到他們,他手裡的琉璃月燈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哪怕玉蟬衣明目張胆地打量他,也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玉蟬衣注視著薛錚遠走向燈架那邊點燈。
微生溟垂著眼,靜靜看著玉蟬衣,心頭酸酸脹脹。
他忽問:「小師妹,若是有一天,你要換一個名字,你會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什麼?」
「改成什麼?」玉蟬衣道,「我不知道……」
「但名字里要帶一個蟬字。我喜歡蟬字。」她特意強調,「蟲單蟬,我現在名字里這個蟬字,而不是別的什麼嬋。」
陸嬋璣的嬋字不是她真正的名字,玉蟬衣的蟬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父母給的、她自己也喜歡的名字。
說著話時,玉蟬衣仍然好奇地看著薛錚遠。
他點好了燈,仰頭看著那盞薄薄的琉璃月燈,不知道在想什麼。
玉蟬衣發覺薛錚遠這張臉雖然五官與薛懷靈相似,氣質實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