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傅掌秋看不到今日了。這天底下,真正知道她六年前那一場陰私往事的人,已經只剩下杜微生一個。
她與外邦使臣宴飲到半夜,才終於回到勤政殿。輦車上暫且小睡了一會兒,下車時腳步都有些踉蹌,卻被來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抬起眼皮,便笑了:ldquo出來做什麼?你還未將養好吧。rdquo
杜微生卻只是淡笑。剛剛從殿內走出來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素色長衣,迎風飄飄然,愈發顯出他這幾日養傷養得身子瘦了。他的身後便是連綿的白玉階與巍峨的大殿,允元望了一會兒,含笑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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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內殿,允元仍是讓杜微生坐下好好休息,自己去沐浴了。她今日飲了些酒,沐浴的時間也格外長了一些,像是引來杜微生擔憂,還看見他在簾外徘徊的影子。她笑,這人就是不肯出聲叫她。
杜微生將醒酒湯也備好了,還有幾碟精緻的小食,一一色澤可喜地擺在燈燭下。允元攬著衣衫走出來,隨意地吃了一些,杜微生從她後頭抱住了她,遞上來一個捲軸。
她一怔,接過,打開了,卻是她早已見過的那一幅白鷺圖。上回見時,原是一隻形單影隻的白鷺,立在模糊的重重人影之間,彷徨四顧。但這卻是一幅新的,四周的人影用重筆改成了山水,白鷺煢煢地立在蘆荻飄蕩的水岸邊,流水蜿蜒向遠方的群山。白鷺的翅膀也微微張開,長長的頸子伸向天空,仿佛振翅欲飛似的。
它所望之處,秋空澄澈無雲,一行鳥群正正飛過。
畫旁題著一行字:ldquo翰林院供奉杜,恭頌聖壽。千秋萬世,天命所歸。rdquo
允元靜靜地,重又慢慢將畫軸捲起。
杜微生低著頭,下巴壓在她的發上,聲音也就震動著她的脊背:ldquo不喜歡?rdquo
允元啞聲:ldquo喜歡。rdquo
只是,誰是那一隻白鷺,誰又是那鳥群中等待著它的同類?
杜微生笑起來,ldquo讓陛下高興是真的很難。rdquo
允元迴轉身,將那畫軸不輕不重地拍在他胸口,ldquo杜供奉這題款,再過數月就要換了。rdquo
杜微生吃痛地嘶了一聲,放下畫軸,笑,ldquo臣甘為陛下牛馬走。rdquo
說得那麼輕鬆。允元將赤足踩在了他的腳上,又踮起腳去看他的眼睛,猜度他這話有多少真誠在。他任由她胡鬧,只伸出手臂虛虛地圈住她,怕她摔了。
ldquo你既然這麼聰明,rdquo允元想了想,ldquo那你此刻便猜猜看,朕心中在想什麼?rdquo
他卻笑得更大聲。
允元有些惱了,ldquo朕說的話,有什麼好笑?rdquo
杜微生卻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低下身子來吻住了她。
她呆了一呆,身子支撐不住地往後趔趄,被他攬緊了,一邊吻,一邊不無強勢地將她往床榻邊帶去。
吻中帶著甘甜的氣息,像是她自己飲過的酒,將她再度迷得醉倒。他甚至還在她的呼吸之間低笑,欲望蒸發出來,情愁暗昧下去,兩個人都踉踉蹌蹌,直到倒在了大床上。
她忽而發現今夜床邊的燈燭換了大紅色的。
他在她耳邊輕輕地呢喃:ldquo陛下心中,在想什麼?rdquo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鴛鴦被子底下伸出手,輕悄悄去解她的衣帶。明明是一個問句,卻好像已經給出了答案,她側身睨他,虛張聲勢地道:ldquo你的傷不疼了麼?rdquo
杜微生道:ldquo疼,怎麼不疼。rdquo
允元挑了挑眉。
杜微生悶著笑,ldquo所以,陛下,可憐可憐臣?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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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禍水。
杜微生喘著氣,流著汗,任她擺布的模樣,就好像完全已屬於她了一般。他在低下的位置毫無保留地仰望她,聽從她的掌控,她感到新鮮,一時竟不知是誰被誰給迷住了。
她很累了,可是心卻更興奮,低下身,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他迷惘而縱容地笑,伸手去捧她的臉,像要在這紅燭飄暗的時辰里將她的眉眼都描畫清晰,一分一寸地摩挲著。她忍耐不住這樣的挑逗,又去咬他的手指,惡狠狠地,一邊叫他:ldquo杜子朔。rdquo
ldquo嗯。rdquo他含笑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