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有雲霧,月亮很淡,都被霧遮住了。星星稀稀疏疏的。
她不知道,等待梁庭的,將是什麼樣的劫難。
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再度見到阿季。
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尚還平坦的小腹,往梅閣走去。
現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護自己和孩兒周全,以待重逢之期。
梅川離開文德殿後的半個時辰,馬之問走了進來。
朱瑁在榻上坐起來。
方才那虛弱的姿態,沒了。
「余鴻那邊有消息了嗎?」朱瑁問道。
馬之問俯身:「有了。朱珝在京南道觀被找到。端親王派了殺手,想滅他的口。余鴻救下了他。人現在被安置在私邸的地窖中。」
朱瑁點頭,又問:「端親王可有起疑?」
馬之問忙道:「陛下放心,余鴻牢記您的吩咐,穿著苻家軍的兵服。」
說完,馬之問關切地看著朱瑁,道:「陛下今日受苦了。那血根草雖不比鴆毒,卻也烈得很。還好,都吐了出來。」
朱瑁道:「若不如此,怎好讓所有人相信?便是連全貴妃,也深信朕中毒了。」
馬之問道:「陛下連全貴妃都信不得嗎?」
朱瑁的臉上時而湧上自負,時而湧上自卑。
「朕很想與她同舟共渡,然而,她想同舟共渡的人,卻不是朕。她以自盡相威脅,命朕允她出宮那一刻,朕便明白了。朕就是想證明給她看,朕比苻妄欽睿智得多,也賢明得多。朕就是想證明給她看,苻妄欽不過是區區亂臣賊子,朕會滅了他。總有一日,朕會讓她轉變心意,死心塌地,做朕的皇后。」
他在較著一股勁。
梅川當日那句「你的皇位是怎麼來的,你忘了嗎」,於他而言,是誅心之痛。
他一定要做給她看看。
沒有她相助,他亦能渡過險關。
世事不容輕易看,翻雲覆雨等閒間。
馬之問道:「陛下對全貴妃娘娘真是用心良苦。」
朱瑁道:「端親王和苻妄欽必須兩敗俱傷。朕會扶持一個新的武將,全然聽命於朕的武將。」
「陛下說的是錢總兵嗎?」
朱瑁搖頭:「他諂媚有餘,能力不足。但朕身邊,也必須要有這樣的人。至於將才,他配不上。」
馬之問連忙道了聲「是」。
轉而,說道:「對了,小盒子去了風月樓,找了一個妓女。那妓女似答應幫他找尋朱珝的蹤跡。」
提及小盒子,朱瑁的表情凝滯了一霎。
他是切實地曾把小盒子當作意和之子,發自內心地疼愛過。
小盒子不是星闌,這是讓他很是失望的事。
很多時候,他真的想自欺欺人,騙自己,那就是意和的孩子,意和生命的延續。然而,從小盒子私會端親王,深夜離宮的時候起,他就知道,不可能了。
馬之問見朱瑁沒吭聲,問道:「陛下,要不要把他和那個妓女,悄悄結果了?」
朱瑁問道:「那妓女是什麼底細,查了嗎?」
馬之問道:「查了,那妓女跟端親王、朱珝等人並無勾連。似是小盒子生母從前的故人。」
朱瑁思忖一番,道:「暫莫動手,且瞧著。」
「全貴妃讓關押起來的那些宮宴上的僕役呢?如何處置?」
「不留活口。」
「是。」
如此,所有的事,查無可查。撲朔迷離。所有人都得不到答案。
丑時。
萬籟俱寂。
就連守夜的宮人也都靠著燈台打著盹兒。
楊令佩被馬之問帶到文德殿。
朱瑁半倚在榻上,閉著眼。
楊令佩跪行上前,伏在榻邊。
「陛下——」
欲語淚先流。
朱瑁道:「皇后可知罪?」
楊令佩道:「臣妾知罪。」
「罪在何處?」
「中宮善妒,乃大忌。」
「全貴妃有了身孕以後,皇后種種表現,如臨大敵。如若朕日後沒有將皇后的孩兒立儲,皇后是否會做出弒君奪位之舉?亦或是,皇后沒這麼想,楊大人會這麼想?」朱瑁說得很慢,很輕。然而,每個字都如利刃出鞘。
楊令佩仰頭:「臣妾嫉妒全貴妃,乃是事實。但臣妾永不會傷害陛下。今日,陛下中毒,並非臣妾所為,也並非楊家所為。」
「你過來——」朱瑁道。
楊令佩靠近。
朱瑁忽然將一柄短刀置於她的頸上。那短刀鋒利極了。
「不管是你,還是你父親,再動朕的女人,朕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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