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副帥要奏於陛下。看看陛下是如何發落。」
一旁的兵士有人聽不下去了,道:「明明是將軍的妙計,打了勝仗,攻下涼州城,如何錢副帥還說及『發落』二字?難不成將軍以身報國,是罪過嗎?」
錢總兵冷笑幾聲,看了看那兵士。
「嗖」的一聲,刀從腰間拔出,砍掉他的頭。
「軍令,以下犯上者,斬。」
隊伍頓時鴉雀無聲。
無人再敢提將軍二字。
錢總兵藏不住喜色,領兵駐紮在涼州府衙。
涼州攻下了,大功啊。
這回他錢守義要名震大梁了。
孫冊在一心潭邊徘徊到天亮時分,才回營,與時允等人碰面。
昨夜,苻妄欽命時允守著營帳,以防敵軍乘虛而入。
時允原本聽了錢總兵的傳信,以為將軍戰死了,急得火燒火燎。孫冊勸慰他,將軍一定沒有死。一則,他了解將軍,將軍水性了得,身處驚濤駭浪之中而不懼;二則,他早已掐算過,將軍命盤猶在,不絕於此。
時允方才稍稍安心。
正準備帶著幾個過命的兄弟一起去一心潭找尋,恰看到梅川來了。
梅川聽了時允的話,忙道:「孫冊何在?」
「孫先生正在秘密聯絡涼州城中故舊,在涼州及附近所有水域,查探消息。」
孫冊雖懷有幾許私心,但他一定是不想讓將軍死的。將軍若死,他的大業如何施展?
梅川焦慮地站起身來,在營帳內踱步。
安香勸慰道:「梅妮莫急。將軍吉人自有天相。」
梅川道:「你們的大婚,該操辦還是要操辦。越是這樣的時刻,咱們越是不能慌張。讓錢守義瞧見,只有取笑的份兒。阿季他……他定然無恙。咱們穩住陣腳。等他歸來。」
她看著營帳中的亂象,思忖許久。
「時允,軍中的兄弟們,心裡一定還都是向著將軍的。不管錢守義現時如何張狂,你都不能與他起衝突。表面上,要做到恭順,讓他以為軍營盡皆倒戈於他,掌握在他的手中了。你明白嗎?」
時允點了點頭。
「你哪兒都別去。守著軍營便可。尋找將軍的事,萬不能被錢守義知道。」
「嗯。」
內憂外患。形勢嚴峻。
梅川騎著棗紅馬,獨自到了一心潭邊。
這涼州的夏,與京中不同。
日頭雖烈,卻帶著寒氣。
梅川下了馬,站在潭口的古藤邊,往下望。
阿季跳下一心潭的時候,該是何等的絕望。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自責。
她自以為看透了史書,了解所有人的結局。她以為自己的每一步路慎之又慎。她以為扶保朱瑁,是萬全之策。
可她的阿季,還是陷入如此困境。
「我的榻上只有你。」
「除了我以外,都是旁人。」
「好好兒的。我等著你做將軍夫人。」
「七月初七,是個好日子。」
「打了勝仗回來,新帝必會論功行賞,到那時,我在金鑾殿上,當著百官的面,求娶你,新帝定然不好推卻。」
清風自來還自去,不見人歸見雁來。
她沒有等到他。
「阿季——」
梅川大喊一聲。
潭水的深處,似還有回音。
她閉上眼,跳下一心潭。
這世間沒有你的蹤跡,我願沉入潭底找尋。
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冰涼的水沒過梅川。
他們千年的情分都在她眼前。
她每一寸角落都不肯放過。無論亂石溝壑多麼兇險。
阿季,你不能死。
阿季,你要知道,我在等你。
你的十世輪迴,我一直在等你啊。
錦都城外。
昭若寺門前的麗水河。
秦琨玉正帶著倆貼身丫頭在河裡摸魚。
錦都的夏,很短。能玩水的時候不多。
秦琨玉淘氣得很,難得趁著到寺廟燒香的空閒,背過爹爹的眼,跟丫頭下河裡戲耍。
丫頭秋兒道:「小姐,咱們得快些回府了。若是遲了,大人肯定得罰您。」
另一個丫頭霜兒倒是不急,跟秦琨玉比著,看誰摸的魚多。
秦琨玉道:「如今,朝廷在跟大梁交戰,爹爹忙得不可開交,想是沒工夫管我呢。」
秦琨玉的父親秦松平,是大齊的吏部尚書,錦都政界要人。
天兒真好。